“我可以打死他吗?”
苏禾的许愿符放夏竹书包里的,大概是被什么东西压过,变得皱巴巴的,来许愿树下的一路上,她都在骂骂咧咧的抱怨。
温可卿笑,“以前好像没发现,你和夏竹关系挺好的呀。”
苏禾脸色骤然古怪起来,“我哪有和他关系很好?”
不等温可卿说话,她又跟想起什么似的道:“倒是你,为什么和厉寒声用同一个许愿符?”
温可卿垫脚系着东西,坦然道:“因为他没有啊。”
苏禾不理解,“买一个不就行了吗?”
“太贵了,没必要啊。”
苏禾长长地“咦”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可你不觉得,把愿望写在同一个许愿符上,太暧昧了一点吗?”
“……”温可卿摇头,“心思摆正,就不会这么觉得。”
她是用一颗虔诚的心写下愿望的,可没这种不太好的想法。
飞快系好许愿符的苏禾“切”了声,“没趣。”
她说没趣是发自内心的,因为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优哉游哉地留下一句“那万一厉寒声心思不正呢”便离开了。
而温可卿手上动作一顿,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了好多令她羞恼迷惑的画面。
厉寒声往她嘴里塞糖,拉她去听周露的解释,握着她的手不放……
之前这些事过了便过了,她没多想,可现在苏禾随口一句话……
温可卿甩甩脑袋,不可置信瞪圆了眼。
厉寒声不会真的心思不正吧?
若说苏禾那一句话是颗种子,那温可卿这一细想就是肥料,种子迅速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其实她对厉寒声也说不上是讨厌,只是觉得再也没法正视他了,接连几天,一和他说话就感觉浑身不自在。
到最后,她干脆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了。
直到一个星期后的周五,爸妈出差了,没来接温可卿,她一放学,就被厉寒声堵在了路上。
厉寒声的脸色很难看,阴沉沉地问她:“我最近得罪你了?”
温可卿眨眨眼,“没有啊。”
厉寒声脸色更难看了,“那我昨天扯你一张纸的时候,你一把就抢了过去,连‘纸是假的’这种借口都能说出来?”
温可卿试图催眠他,“你有没有想过,那不是借口,是真的?”
厉寒声气笑了,“温可卿,你当我傻逼呢?”
温可卿发誓,她只是单纯想和他划分界线,绝无这么冒犯的想法。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解释,身后就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阵狂妄的笑声,厉寒声把她拉到了身后,高大的身影把她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温可卿垫脚,才勉强从他的肩头看到对面来了近十个人,好几个手持棒球棒,来势汹汹。
为首那个人在一米开外站定,黑衣黑裤,眉上一条疤,装扮得和电影里反派如出一辙。
他不怀好意地道:“厉寒声,又见面了啊。”
厉寒声气闻声看去,只一秒,看清楚来人后唇角便扬起嘲讽的弧度,他嗤笑道:“上次被老子打得屁滚尿流还没长记性?”
对面人多势众,他也丝毫不慌,说起话来云淡风轻的,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那人也笑,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地指了指棒球棒,“就是长了记性才带家伙来了。”
他们的对话里充满硝烟,温可卿悬着心观察了眼四周,她竟不知何时被他堵在了一个幽深的巷子里。
老旧的路灯上布满蜘蛛网,艰难照亮道路,这会又是晚上,估计不会有什么人经过了。
温可卿心惊胆战扯扯他的衣角,“厉寒声……”
厉寒声偏头道:“别怕。”
他的安慰没能使她安心,反倒是为首那人闻声挑了挑眉,戏谑道:“上次是在周露面前逞英雄,我还以为你对她多有情呢,结果这么快就换人了啊?”
厉寒声只冷冷看着他,讽刺地开口,“大男人一个,还学了长舌妇的拿手本领?”
那人脸色一变,做了个手势,随即身后有人把温可卿拉到一旁,温可卿吓得用力挣扎起来,不停叫着厉寒声的名字。
他说:“我可从不打女人,而且,我只是来找厉寒声算账的。先把你拖到一旁,免得被误伤。”
他刚说完,温可卿便看见他把棒球棍朝厉寒声挥去,那棒球棍在路灯下闪烁着阵阵寒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厉寒声抬手硬生生给接住了,骨头与棒球棍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他微微皱眉,迅速做出反击动作,场面很快乱成一团。
可到底是对面人太多,还有武器,厉寒声踹倒好几个人后,自己也挨了不少拳头。
温可卿觉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心慌意乱之际,不管不顾朝抓住她手臂的人踢了一脚。
那人吃痛低呼一声,松开了她,神色痛苦地捂住裤裆弯下了腰。
温可卿得了自由,顾不得其他,朝厉寒声扑过去。
她是想把围着他的人拉开的,可不知怎么,被推搡着,最后和厉寒声滚在了一起。
他双手撑着地面把她拢在身下护得好好的,可却也因此,毫无还手之力。
闷闷的声响传进耳朵,痛楚没有落到温可卿身上,她的心跟随着那声响突突直跳。
这样煎熬的时刻度秒如年,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温可卿意识到自己嗓子都叫哑了的时候,突然胸口一沉,厉寒声支撑不住倒在了她身上。
而那群人,这时也才算是泄了愤,棒球棒一丢,甩甩袖子走人了。
他们一边揉着身上伤痛的地方,一边骂骂咧咧的,温可卿没听清他们说的什么,大意是“再有下次,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之类的话。
被厉寒声踹倒的人也被他们扶走了。
温可卿是想哭的,她长这么大,见都没见过这种场景,更别说亲自体会一遭了。
可一想到厉寒声还倒在她身上,她又没心思矫情了,压下眼泪拨了120。
再之后的好长时间,她都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梦里边,空气都变得稀薄,脚步也跟灌了铅似的,每吸一口气,每走一步都要费尽她全身力气。
可即便如此,她仍克服了心理和生理上的不适,跑到马路边朝匆匆赶来的救护车招手,一个人跑遍医院好几个地方缴费办理手续。
医生说历寒声断了两根肋骨,左手骨折。温可卿脸白了,却还强装镇定地点点头,自我安慰道,没大碍就好。然后又按照要求去签了一堆东西。
来来回回折腾了一晚上,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她才得空到厉寒声床边坐下。
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头发上好多灰尘。他的呼吸也很轻微,甚至可以忽略不计,苍白而脆弱的脸色再也让人再也无法联想起他平日里的形象。
温可卿有些恍惚,平日里总是吊儿郎当把她气到跳脚的人,也会有这么规矩的时候吗?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厉寒声,端详了一阵,轻轻替他拍去了头发上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