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尧稍有意识，一双眼皮几番挣扎才睁开，阳光刺目，她歪了歪头抬手遮挡着。
“将军没事吧？”
耳边是熟悉的声音，她眯眼循着声音看去，就见傅斯年几人跨步站到她跟前，恰挡了挡阳光。
秦尧将手放下，摇了摇头，手拍了拍脑袋，此时她只觉头脑昏沉，浑身无力。
“我没事，什么时辰了？”秦尧回想着是不是昨夜她喝酒了，这感觉与醉了差不多。可怎么也回想不起什么时候喝过。
“蒙汗药药效强烈，将军难受是正常的。”
看秦尧不停敲头，傅斯年给她递了水说道。
秦尧动作停住，蒙汗药？
有东西在脑中闪现，月光下泛着冷光的刀剑，还有那些黑衣人……
几乎想起的瞬间，秦尧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李煊，可偏头一看，李煊并不在身旁，她起身，身子晃了晃，手撑住后面的树才稳住，急急问道：“王爷呢？”
秦尧四顾寻找起来，这才注意到宽敞的庄院里躺着的都是人，血腥味铺面而来。
秦尧往前迈了几步，抬眼能看到的地方，还残留不少能看出的血泥，暗红暗红，一块一块的，她张了张嘴，声音发颤：“这…这…！”
“过了约定时辰我等一直未见将军发信号，这才上山来，进来便是这副境况。”傅斯年跟在她身后回道：“王爷没事，还晕着，怕醒了看到这些惊到他，已经送到房里去了。”
听得李煊没事，秦尧有短暂的松了一口气，可看着满地躺着的人，她几是不敢开口问。
还算傅斯年了解她，没等她问便说道：“这里躺着人的都还活着。”
“还未给解药，这等情况，属下不敢做主。”
傅斯年乍进来闻到血腥味以及看到这场面也发懵，还好查看发现躺着的人都还有气，之前中了蒙汗药昏迷不醒，他第一时间寻了秦尧与李煊，探查才放心下来，给了秦尧解药。
可更让他懵的是，这刺鼻的血腥味下不见一具尸体。
秦尧镇定下来，四下找寻看了看才赶紧问道：“可见西仓使团？”
傅斯年摇了摇头：“属下分不出来。”
秦尧没说话，西仓人除了语言服饰，容貌与大启人差别并不大，扫眼看去，她心下一震，西仓使团的人，她竟一个也没看到。她急忙问道：“护卫队到哪了？”
“接到消息，昨夜他们留在驿站歇息，离此处不远，这会怕是快上山了。”
秦尧默了好一会，才沉声开口：“使团的人怕是……分两个人四处找一找，就算是尸体也得给我找到，其他人将他们抬到房里，不用给解药……”
“将这些……”
“罢！”
秦尧本是想让他们将这清扫一下，但凭傅斯年几人显然人手不够，她便又作罢。
傅斯年知道她是怕吓到这些人，点了点头。
这厢他们还没行动起来，另一边护卫队的跟已经赶到。
大门开着的，护卫队几十人骑马直驱而入，到了秦尧跟前，才停下纷纷下马。
领头的是陛下较为信任的禁军右卫苏亓，他看了看周遭，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而后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对着秦尧行礼道：“见过秦统领，我等奉命前来护卫西仓国使团进京，可是即刻出发？”
语气疏离，神色淡漠，显然看到周围的一切，又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一般。
秦尧算是不远不近见过苏亓几面，此人面冷，只要不事关陛下安危，他似乎都这样子，不指望他伸手相助，她默了几息才道：“发生了些事，待我处理好再出发。”
苏亓应声称是，拱手道：“我等门口处静候。”
等人走了，傅斯年才凑上前，沉声道：“将军，找到了西仓使团了，只是……”
“没有一个活口。”
秦尧在醒来看到这一切就有预想，可一听到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好一会才问：“在哪里？”
山寨最后的一间不常用的土房，门破烂外斜风一吹似乎就能倒下来，房屋不大。
秦尧站在门外，里面的情景她不忍心多看。
比外面更刺鼻的血腥味，里面不知多少具尸体堆叠着。
仰着，趴着。
如一座小山，触目惊心。
“将军！”
傅斯年在后面轻唤一声。
秦尧这才动了动身子缓缓吐出几个字：“先将人抬出来。”
“共三十六人。”
正是此次西仓使团的全部人数。
烈日灼灼，三十六具尸体就平放在眼前。
秦尧看着他们，无一列外的，他们都穿着西仓国服饰，该都是西仓国的人。
秦尧抬步走到一具尸体前蹲下查看了一下，致命伤在脖子上。
一刀毙命。
干净利索。
想来也是因为蒙汗药的原因。
既然死的都是西仓人，看样子，本就是冲着西仓使团来的。
秦尧站起身又挪步看了下一个，直到所有尸体都看完，伤口基本差不多，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脑中正飞快思索着她是不是漏了什么，身后不远传来李煊唤她的声音。
秦尧微愣反应过来想要阻止他过来时已经太迟了，李煊已到了她身后。
秦尧抬眼看去，就见李煊明显的怔住。
她能理解他这样的人怎可能见过这样的场面，定然被吓住了。
“王爷，要不…”
“可都是西仓使团的人？”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李煊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可人还是坚步不移的站在原地盯着眼前骇人的场面。
“是！”
秦尧回答他。
李煊沉默，缓重抬脚，走过来与秦尧并排，盯着面前，眉蹙着，好一会，眉蹙得川峰更高。
虽然醒来李煊就询问了一番，可这时看到不免还是很不适，好不容易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少顷与秦尧道：“不对，这人不是西仓人。”
秦尧与在场的傅斯年等人都顺着他手指的看去，躺着的人着了一身西仓服饰。
他们疑惑，他如何看出不是？
“这是山庄的人，我自是认识他的。”
李煊简单一句算是回答他们未问出的疑惑。
听着李煊的话，秦尧再次默了，须臾，她脑中方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一下子明了，她看向李煊：“我并未看到重光。”
李煊闻言默了几息，而后心中自我鼓励了片刻，这才顺着将地上的尸体全部看完，回到秦尧身旁，他开口道：“山庄中人我认识的有□□人。”
秦尧撩眼看地上的尸体，那是否还有不认识的？
两人对看一眼，事情透着诡异。
“可要去前院看看？”
看秦尧眉蹙得深深不展，李煊说道。
秦尧点了点头，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回到前院，不少人依然还昏迷着，秦尧与李煊走找了一圈，总算是找到了重光，秦尧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重光此时还晕着，秦尧示意傅斯年给他解药，便等着他醒来。
不过小半盏茶的功夫，重光便恢复意识，睁眼坐起来一看好几人盯着他看，被下一跳，慢慢反应过来歉意的笑了笑：“昨夜喝太多了。”
却是没得来回应，他正欲问，李煊便开口：“昨夜遇袭，你族人……”
“我等也不识得他们，只能你指认。”
秦尧看着重光脸上的笑一点一点消散，急急起身：“在哪里？”
他们领着重光前去，将出房门就看到了一脸站在庭院里的佟心，她四顾，看着身旁的血，一脸震惊迷茫。
见李煊出来，她小跑着过来仰着脸看他：“这……这是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事情原委尚不清楚，你先在这等我好吗？”
许是李煊语气柔软，话语沉稳，给了她一颗定心丸一般，犹如那时，佟心的慌张有所缓和，问他要去何处。
李煊顿了顿：“听话，你且在这等着我。”
佟心看着李煊愣愣点头，便见他们往寨子后边去，看不到人了，她在原地站了许久，又看了看地上的血迹，想了想还是很了上去。
还是那地方，秦尧和李煊定定站着看重光走到最后一具尸体前看了几眼后对着他们摇头。
至此，三十六具尸体里，重光指认出只有三具是西仓使团的人。
那其他的三十三人………
答案可想而知。
“啊！”
身后传来一声尖叫打破寂静。
尾行而来的佟心看到破落的小院里放满了尸体被吓跌倒，声音发颤：“他…他们……”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等着。”
李煊看了几眼秦尧，见她一动不动，甚至眼神还透露出你处理好的意思，他信步走过去一边蹲身扶佟心，一边说道。
他说的时候可以遮挡着佟心的视线不让她看到。
佟心手扶着他的手臂站起，她上次见到的骇人场面跟还历历在目，一时有些重合，这才被吓一跳，纵然鼓起勇气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一张脸还是白得没有血气般。
待她站稳，偷瞄了一眼，看起来都是那些外域人，正想问李煊发生了什么事，重光却是突然开口问秦尧：“我的其他族人都去那里了？”
秦尧想阻止他已经来不及，就见佟心现在那边反应了一会，抬眼看李煊，却见他别开眼不看她。佟心一步一步往那边走去。
“佟姑娘……”
秦尧唤她，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佟心壮着胆子走近，入眼的便是一张一张熟悉的面孔。她脑子嗡的一声响便变得一片空白，盯着地上躺着的人，双眼渐渐模糊，只感觉天敌在旋转，眼前一黑，她晕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