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这是今天整理好的祈愿。”蝶衣斟了杯百花酿呈上。
风倾羽接过，送到嘴边又停住了。
“怎么感觉......”
“干净整洁了许多。”白狐狸接道。
风倾羽迟疑的点了点头：“嗯。”
“月笙干的，他居然连屋梁都没放过，来来回回打扫了三遍。您去后山瞅瞅，还有惊喜。”
“人呢？。”
“累了，睡了。晚饭都没吃。”
风倾羽点了点头，起身去寻他，打开房间的门，皑皑白雪倾泻而出将闪躲不及的狐狸堆成了雪人。
“呸呸呸！”狐狸从雪堆里爬了出来，甩了甩身上的毛。
风倾羽轻轻笑着，示意它不要跟上来了。
月笙睡在地上，什么也没有盖，一只鞋子脱了一只没脱，手交叉于胸前蜷缩着，似乎有些冷。
风倾羽关上门，一挥衣袖，点燃了琉璃瓦灯。
这些动静虽小，却让梦中的月笙陡然惊醒！
“没事，是我回来了。”风倾羽走到他面前蹲下，捏了捏他的脸。
“这么晚？”
“抱歉。”
“明天我能出去走走吗？”
“你一个人，不能。不过，明天我陪你。”风倾羽俯身抱起他。
“你要是忙，不用管我，跟狐言一起玩挺开心的。”
“那我呢？”风倾将他放到床上，替他脱了鞋子。
“跟你一起也好玩。”月笙笑着把自己的外袍脱了，扯了被子，躺下时顺手摸了摸他耳朵上坠下的珠链。
“你喜欢这个？送你。”
“没有，只是你戴着好看。”
“等我一下，我去洗个澡，要一起吗？”
“不了，下午受了凉，畏寒。”
“刚好洗个热水澡会暖和些。”
“不了，现在要我钻出被子都需要勇气！”
“好吧。”
不知过了多久，月笙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风倾羽穿着里衣钻进了被子。月笙被趁机而入的冷气，激得一身鸡皮疙瘩，睡意都去了不少，缠到风倾羽身上取暖。
“睡了这么久，还是凉的。”
“好像得了风寒。”月笙把玩着他的手指。
“那明天不出去了吧。”
“也好。”
风倾羽看着他难得柔顺乖巧的模样，笑了笑，倾身吻住了他的唇，许久才分来。
“......”明明吸了不少灵犀，但此刻，月笙感觉有些晕了。
“敢不敢承认？”风倾羽单手支着头，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的眼睛，读着他的情绪。
此刻他的眼里熠熠生辉，闪闪烁烁着一些莫名的东西，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个东西叫作喜欢。
月笙被他盯得有些慌乱，连忙开口道：“我.....要是真的对你有些想法，又什么不敢承认的？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我可没说这个，你自己心虚，不打自招。”他狡黠一笑，月笙有些恼，用力咬了口他的手指，留下一圈牙印。
不等风倾羽回话，他抢先说道：“我......头晕，睡了。”
风倾羽用手指轻轻碰着他的脸，有一搭没一搭的，不一会儿，两人进入梦乡，狐狸守在门口，生了把火烤着尾巴。
天微亮，屋子里还要点着烛火照明。
侧身看着窗外下起的雪，月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件，猛的转过头。
“嘶~”
“怎么了？你慢点。”风倾羽摸了摸他因急速转头而扯疼的头皮，然后把最后一缕头发替他收进发冠里。
“昨天，我施了法术收不回来了。”
“没事，狐言已经收拾好了。”
“哦。”月笙看着镜子里风倾羽来回晃动的身影，有些出神，这不是他能控制的，虽然这些天，他的神志已经清醒了很多，但总会莫名其妙地变得很奇怪。
“你下次回来，带点橘子吧，马上要过季了，就吃不到了。”
“好。”
“我很想你。”
“嗯？”风倾羽停下手里的动作，通过镜子看他。
镜子里面无表情的月笙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尔后又红着眼眶，垂下了目光。
“你这些天都在忙什么呢？子伊都没你忙，他天天闲的很，恨不得长八双眼睛盯着我，‘月笙，橘子吃多了！’这种事他都要管！。”他说话的时候，还有些鼻音，想找个话题缓解一下他的窘迫，却又觉得废话连篇。
风倾羽配合他，轻笑了一声，结果给自己头发梳歪了。
“我帮你。”
月笙夺过发绳，站直了身，忽然发现一个对男子来说极其严肃认真的问题——身高！
“为什么我比你矮？”
“那我蹲下来点？”
“少得意！也高不了多少。”
“是是，也就，半个头而已。”风倾羽故意站直了身，居高临下的看他。
“好吧，我承认，你今天就披着头发吧。”月笙收了发绳就往外跑，风倾羽伸手捉他，他顺手揪起门口蜷缩的狐狸朝风倾羽扔去，边逃边说：“你不就仗着修为比我高吗？有本事封了法术，我们比比拳脚。”
风倾羽扇开飞来的白球，气笑了，真不知谁给的那家伙的自信，竟然如此膨胀！不给点颜色看看就要上房揭瓦了,足尖点地就跳了出去。
月笙怎么也没有想到，胜负决算的如此之快，没跑几步就被他绊了脚，一下子摔出去好远，更过分的是：风倾羽踩着他的衣摆，不让他爬起来！
“你放开！”
“我放开什么？”风倾羽摊开双手。
月笙扯不动衣服，索性翻身一飞脚踹过去，风倾羽微微侧身躲避，月笙趁机点地而起，顺手牵羊带走了他的耳链，还不忘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风倾羽一怔，下意识摸向耳朵，竟放任他逃远了。
“咳咳咳…”
“月笙，你不觉得你对不起我吗？”狐言阴笑着看他。
“抱歉，刚才境况紧急！给我倒杯水，起猛了，头晕！”
“你把我当什么？！你仆人哟？莫不是喜欢你，我早把你吃了！就那么点修为，竟在神君面前大言不惭！”
“没，咳咳咳…”月笙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狐言心软，扯着他到大殿坐好，递了杯温水。
月笙道了谢，又连连道歉。
确实，若不是狐言一直让着月笙，月笙那点境界在狐言这种千年大妖面前，还真不敢如此肆意妄为。
“神君！”
碟衣微微欠身行礼，她好奇的打量了一眼风倾羽，今天居然散着头发？
“神君！”小白跟着行礼。
风倾羽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干活。
狐言见风倾羽来了，连忙闪开，生怕他们俩又闹起来，误伤无辜。
“还我。”风倾羽在他面前蹲下，伸出一只手。
“不还。”
“还一个。”
“不还，你昨天说送我了。”
“那把发绳给我。”
“不给，抢的就是我的。”
风倾羽做了个怪相，只道：“好吧。”起身看起祈愿，不再跟他玩闹。
月笙心里暗爽，扯了屁股下的蒲垫当枕头，大爷的当着这四个忙碌的人的面，打起瞌睡，虽然他才刚起床，连早饭也没吃。
不知道是不是良心不安，他换了好几个姿势都觉得不对。琢磨着是不是把早餐补了，才能睡得香一些？
于是，起了身，刚把一只脚迈出门槛，背后就响起风倾羽冷冷的声音：“站住。”
这语气让月笙想起了子伊。
“怎么了？”
“干嘛去？”
“包饭吗？我饿。”
风倾羽一开始还没明白那是什么意思，狐言就插嘴道：“想吃什么？我去抓。”
“啊切～随便。”
“好嘞。”
“等下，饿一会，我带你出去吃。”
“也行。”
“带我去不？我可以当坐骑。”
“让我考虑考虑。”
狐言一听希望不大，焉焉的搭着耳朵。
大殿里没有声音，只有香火缭缭，风倾羽看着祈愿，月笙看着他。
他一动，月笙立马又看向别处，或者装睡，生怕被发现。他回过神，突然想起了很多双怯怯的眼睛，原来这种心情是这么忐忑和期待。
“走吧。”
“这么快？”
“哪快了？是你太专心。”
“？”
风倾羽拉起月笙往外走,月笙回味着他的那句话，耳尖悄悄红了。
“明天是元宵节，今晚我们在外面住。”
“去哪里？”
“狐言，你来不来的？”
“来了来了！”
一个白球飞快的跑出来，跃至半空，变成一只巨大的狐狸。风倾羽月笙飞身而上，坐好。
狐言跑起来飞快，月笙只觉耳边风声呼啸，周围的景色模糊的一闪而过，风倾羽翻飞的发，不断的骚扰着月笙的脸颊。
“头绳给你，你把头发弄下吧，全都飞到我嘴里去了。”
“你开心就让我披着，不舒服就要我束起来？没门，你就继续难受吧。”风倾羽邪邪的笑着，居然捏着自己翻飞发尾戳他鼻子。
月笙抬手又跟他打了起来，最后被他擒住双手，反扣在背上，不得动弹。
“继续扑腾啊！怎么不动了？”
月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伸长脖子咬他，结果只够到了衣领。
“行啊你，被困成这样还不忘耍流氓。”风倾羽饶着他的下巴，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只能求饶：“我…错了！错了！放手……哈哈哈哈，我错了！”
月笙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靠着风倾羽的肩恍惚失神，风倾羽低头看着他这幅模样，不动声色的将他圈进怀里，用下巴轻轻蹭着他的额头。
“就这里吧，我们走进去。”
“那我呢？你们不管我了？！”白毛狐狸一碰一跳，炸毛的厉害。
“显而易见，不然，你回去？”风倾羽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低头看了一眼它。
“好吧好吧，我自己去玩。”
“等下，把祈愿了结了。”
“啧！”狐狸跑远了。
“我们干嘛去？”月笙看着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皇城，有些欣喜。
“其实吧，元宵节老头子要我回来聚聚，他剩下的时日无多，看一眼少一眼，谁让我这么孝顺，这一世的情缘，我想陪到最后。”
“那你带着我干嘛呢？我宁愿跟狐言去玩呢。”
“我答应子伊要时刻看着你，再说，这里面有你从未见过的奇珍异宝，从未食过的山珍海味，还有各式各样的美人。”
“那我看上的美人能让我带走吗？”
“当然。”
“好，走吧，这么一说，我还挺期待的。”月笙摸了把庄严辉煌的石壁，感觉有些不真实。
月笙没想到的是，风倾羽带他来到一家彩衣轩，掏出一锭金子，就把他塞到了一群老妈子的手中。
“啊？这是要干嘛？”月笙左避右闪，最后被风倾羽定住了。
老妈子们拿着一件件华衣给他换上，风倾羽优雅的坐在一旁，喝着茶，时不时的点点头，或者摆摆手。
这场折磨终于在月笙快睡着的时候结束了，风倾羽上前捏了捏他的脸，月笙顺势靠进他的怀里，嘴里囔道：“累死了！”
“你累个什么？要累也是别人累，你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风倾羽微微抬起头，月笙头上的珠钗太多，差点戳到他。
“我为什么要扮成个女的？”
“虚荣心。”
“哈？”
“男人的虚荣心。我不带个绝世的女伴，怎么能凸显我我的魅力呐？”
月笙一阵无语，伸手就要把头上的那些东西给拆了。
“最近有点忙，要不然还是把你送回去吧，天枢峰顶泡着也不错。”
月笙闻言，手停在半空，转而攀上他的手臂：“说什么呢，奴家一定乖乖的，让您倍有面子。”
“还是别学狐言说话，你不适合。”
“那你要哪样的？”
“平时那样就很好。”
月笙听闻，摆了摆手，阴阳怪气道：“看来你是喜欢纯情的，就像平时清纯的我，狐言那么骚的，你招架不住。”
“我不喜欢纯情的，哪样的我都不喜欢，狐言那样不叫骚，叫恶心。”
“啧~”
风倾羽牵着他的手走在街上，时不时的就有人把目光粘在他们身上收不回来，月笙有些不自在，抽了几次手，都被他死死拽住。
“怕什么？你现在是女孩。”
“你见过肩这么宽的女孩？”
风倾羽睨了他一眼，轻笑一声，没有说话。这让月笙的自尊心非常受打击！
被风倾羽拉进皇宫，月笙忍不住好奇东张西望，感叹着上位者的富饶和奢侈，身边时不时有下人路过，皆是低头行礼，不多窥一眼闲杂。
前几年，太子去世，风帝受了刺激，身体一直不大好，怕受寒，整天都在暖阁待着，不想太操心，索性早朝也不去了，风五殿下监国。下人禀报说风九殿下回来了，他高兴得在门口来回踱步，眺望着那个神采奕奕的身影。
“爹！我回来啦！”风倾羽突然闪现在风帝面前，吓得风帝差点闪了腰。
“你个不孝子！老子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经得起你这样折腾？”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微微踮了脚。
“哈哈哈哈，给您带了好东西，强身健体，延年益寿。”风倾羽掏出夏涟果，身边有下人立马接过，退下。
风帝摆了摆手：“不用了，听天由命罢，我也活了够久了。”他伸手拍了拍风倾羽的肩，眼里全是慈爱与骄傲。
“我在这里多玩两天，陪陪您。”
“也不用了，看到你这小子，我就心烦的很，再说，这天下的子民都靠着你庇佑，怎么一天就记顾着玩？！”风帝边说着，终于注意到门边上的月笙。
月笙有些紧张，欠身行了个礼，结结巴巴不知说什么，索性躲在风倾羽背后。若其他人这么做就是大逆不道，藐视皇权，而风倾羽轻声替他解释道：“月儿，我娘子，他有神格。”
月笙一听，心里一咯噔，惊道风倾羽竟然这样瞎说！手里不知不觉就使了力，掐得风倾羽“哇哇”直叫。
“可不能开这种玩笑，毁人家姑娘清白。”
虽是这样说，月笙总觉得风帝打量他的眼里，多了一些隐晦不清的思绪。
“神格？”
“嗯，修为不高的散仙。”
“月儿，你今年多大？”风帝慈爱的看着月笙，开口问道。
说实话，月笙看着眼前这位白发苍苍，慈眉善目的老人并没有任何血缘上的亲切感与共鸣，只觉得陌生，平淡，好像与他毫无关系渊源。
“一百二十岁。”
风帝一愣，似乎陷入某段回忆之中。
见此，风倾羽抓着月笙的手，转身把他抱在怀里，旁人看来你侬我侬，恩爱不已。风帝一个激灵，猛咳了几声，示意他们俩快滚，别在这里辣眼睛。
风倾羽打着哈哈，拉着月笙跑了。
“跟我来，带你去个好地方。”
“你慢点走，我这裙子根本迈不开腿。”月笙跟在他身后，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扶着发饰。
风倾羽觉得好笑，上前准备抱他，却被他躲开了。
“不行！有人的地方这样，太伤我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了！”
“我还以为你跟狐言一样，早没了。”
“那也是被你们欺压的，牵着牵着，慢点走，还说大师兄没耐心，你才没有！”月笙大爷的伸出手，将他拉在身边，挽着。
风倾羽被他拉的一个踉跄，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朝藏书阁走去。
“接着。”
月笙接住一本泛黄的古籍，打开一看，是缩地术的心法与手决！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注解和姿势奇怪长相怪异的小人。
“这是什么？”月笙指着那些小人问道。
“哦，以前上课时太无聊了，画的一些鬼怪。”
“鬼怪？”
“嗯，小时候，有个先生特别喜欢讲些民间的魑魅魍魉，我顺手就画下来了，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有见到这些东西。”
“哈哈哈。”月笙觉得群众的想象真是太可怕。
“一直说要教你，这下是真的，可不能再跟子伊告状说我欺负你。”
“好咧。”
月笙将书收好，又随手抽了本心法研究着。
风倾羽铺了画轴，将此刻画下来，落笔肯定流畅，线条行云流水，有虚有实，节奏把握的非常好，晕染颜色，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栩栩如生出现在画布上。
“嗯......我不喜欢这张。”
“为什么？明明这么好看。”
“我想你画张这样的。”月笙将美人图放到一边晾干，夺了风倾羽手中的笔，画了一个小人神采飞扬的手持长剑，脚下踩着哧獳，陨魈，和蛇颈龟。
“快画，要不要我给你摆姿势？”
“你这不是乱改历史吗？明明这三个家伙都不是你消灭的。”
“我想想不可以吗？我都为你穿成这样了，你给我画张画不行吗？羽哥哥。”
风倾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抿着唇，替他画画，故意将画中的月笙的眉毛挑得格外高，神采飞扬！
月笙满意的将画收好，无视背后风倾羽满满的鄙夷。
之后，月笙又收了不少书籍，两人才手挽手的离开。
路过御花园，月笙故意多待了会，风倾羽问其缘故，他却说道：“人们都说，皇帝的千娇百媚会在御花园翩翩起舞。”
“算了吧，老爹都那么大把年纪了，早就不残害那些花花草草了，哪来的千娇百媚？”
“那你呢？以前的风九殿下也祸害了不少好姑娘，现在是不是也老了？”
“没呢，我眼光太高！”
“羡慕，我也想左拥右抱。”
“难。”
“为什么？！”
“没有女人会喜欢比自己还好看的男子。”
“那你为何那么受女子欢喜？”月笙这个问题让风倾羽半天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