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笙泡在溪水里，晚上有点冷，月笙起着一身鸡皮疙瘩搓着伤口，毒液没有什么影响，只是恢复的比较慢，看着比较吓人而已。他把那蛇妖抖了出来，这次那蛇不敢造次，奄奄的浮在水面。
“给你两条路：一、乖乖听我话，放下恶念，一心向善。二、我杀了你。”
“我选一。”
“嗯，多大啦？”
“七百岁，成型了五十年。”
“五十年，人话说得还这么差？”
“.....”
“伤过人吗？”
“没，倒是吃了不少。”它吐了口蛇信子。
“.....”
“有人来了，借你的袋子躲躲。”语毕，身后萧声渐起，行云流水，清耳悦心。
月笙转头，见那人倚靠在树上，悠然自得吹着萧。他额心坠着一块小巧的珀金镶的宝蓝石，穿华丽的外袍，腰封上扣着一块玉佩上面串有翠绿玉珠流苏坠下来。月笙承认，不管见多少次，风倾羽的容貌都会让人怦然心动。
“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月笙打断他的萧声，向他那边走，可他越走越脸红：“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月笙蹲进了水里。
“我用什么眼神了？是你自己心虚。”风倾羽转了转萧，向他走了过去，脚踩水面，鞋不沾湿。
他半蹲了下去，用萧支起月笙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一会没来，你就把自己搞成这样了，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开花？”
月笙没好气的打开他的手：“快啦，我能感觉到。”
他又凑近了些：“真的？”月笙还没回话，他就两指点着月笙锁骨旁边的穴道上。
“唔~”
月笙感到有股热流从那处冲进了体内，身体表面上的伤快速的冒着白烟在愈合。那股力量极为霸道，月笙有些受不住，双手抓住那只手，轻轻颤抖，冷汗直流，后来，把脸也贴了上去。
见此，风倾羽怜爱的摸了摸他的脸，把腮边的发挽到耳后：“难受不？”
月笙揉了揉锁骨：“难受！”
“哦，故意的。”
月笙咬着唇，一副你是不是有病的表情。
风倾羽拉着月笙出了水，两人席地而坐。月笙穿了里衣，披着外袍，晾着头发。
“冷不冷？”
“有点，不过无所谓。”
风倾羽打了一把火：“叫那个蛇去拾点木材来。”
“嗯。”
“你们踏马的有没有人性，我踏马的是只蛇，我畏火！奶....”他话没说完，就从嘴里吐出一口冰渣。
“聒噪。”月笙瞳孔泛紫，看似有花，那蛇就乖乖的去了。
“从我来黎城就遇到了不少事，我本没多想，可刚刚，我突然发现，跟天煞有关的都被我连成了一条时间线。”
“嗯，说说。”风倾羽的姿势成斜躺着，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要酒吗？我这儿有。”
“不用，玉尘师兄要我们来寻那因果，机缘巧合我就进了林家，见林家少爷中咒，以为和天煞有关，却在宴席上见到了杨老，因为我的缘故，林家少爷去了杨府还给他香炉，又因为我的说词，你把香炉给买下来了，途中又发现了杜鹃鸟的问题。因为你给的那笔钱，杨老在东街买了个铺子，今早见他面泛紫气，气运回归到本源。”
听到这，风倾羽不自然的咳嗽了声：哪是因为那笔钱，是他半夜赌气跑去堵了那妖物的路。
“杜明并不是风寒，杜鹃鸟跟他在一起太久，吸了他不少阳气，没了杨老的气运，杜明身体亏空，已成溃败，活不了几天了。所以接下来，杜鹃鸟会想尽各种办法去借，眼下能借到的只有天煞了。”
“我一直想着找“因”，到头来才发现是我。”
“就算没有你，该发生的也总会发生的。”
“嗯....”他借着火光拢了拢头发，没有带发冠，这样披散着的月笙格外的柔和，风倾羽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没有回他的话，只是把萧放到嘴边，悠扬的萧声徐徐而响。
月笙借着火光的暖意闭眼享受着萧声，只是越听越不对，风倾羽也好像发现了，忙打住了，两人尴尬的对视了一眼。
“额....不是，习惯了，看到美人.....下意识的，别误会。”
“嗯，了解，没有误会。”
刚刚风倾羽吹的是一首凤求凰：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两人打坐了一晚，早上他们在树林边分开。
“我去找林子轩，要一起去吗？”
“为什么要去？”
“我跟他约好了。”
“哦，我问的是我为什么要去？我去天华宗了，这事，你别搞砸了。”他扭了扭脖子，进了传送阵。
月笙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们之间好像又陌生到了最开始。不过想想也是，他要的是无厌，从见面的第一眼，他就在怀疑，故意接近，故意讨好。月笙笑了笑，摇了摇头。他能明白这点，真是要感谢林子轩，原来，真正的喜欢一个人对方是能感觉到的。
“子轩，这么早？”
“等了你一宿，根本睡不着。走，先去换身衣服，早膳早就准备好了。”
月笙拉住他，看着他的眼睛，情不自禁的说了声：“谢谢。”
林子轩看着他眼底的情绪一僵：“不用，不用跟我说谢谢，我为你做的一切都甘之如饴。”
杜明和殷娘的家不在城中，在城外偏僻的郊区里，殷娘怕被人发现马脚，故意选了个远离人群的地方做家。老实的杜明以为自家媳妇只是内向怕生人，宁愿这样天天早起贪黑的跑着几十里路。殊不知，自家媳妇竟然是妖。
不过以疼媳妇出名的杜明，却在老婆生产的第二天，回了杨府，不再回家，倒是引起了不少闲言碎语。比如：“再好的男人都靠不住，说变心就变心”这种的云云。
再后来，有人看到殷娘去杨府找他，他当场不认他媳妇和孩子。于是又变成了另一种说法：“一定是殷娘在外面找了野男人，孩子不像老子，所以杜明翻脸不认人。”
杨老也在劝，不过没有什么用，意外的是杜明的风寒变成了肺痨，在和他媳妇闹别捏的第三天，突然撒手人寰！这让世人唏嘘不已。
杨老让人帮忙把杜明遗体送回了家，布置了灵堂，自己一人坐在铺子喝着闷酒，感叹世事无常。
也就是这天晚上，殷娘在杜明身边流着泪，逼出自己的心头血让杜明吞下，额头抵着额头，向天煞引路，祈愿。
“别做傻事了，放过他吧。”
殷娘闻言一惊，回头见月笙和林子轩站在门口（因为不管月笙怎么说林子轩都不肯像上次那样一个人走），她立马释放自己的妖力，小小的屋子狂风不止，风变成一道道巨刃向月笙他们袭去。
林子轩一惊，但见月笙连手都没抬，那嘶嚣的巨刃纷纷在他们面前半米处破碎落下。碰撞的声音尖锐刺耳，月笙从容不迫的捏了个手决，一条晶透的锁链从他袖子里飞出，宛若游龙，直击殷娘。
这个速度，殷娘根本躲不开，被那锁链困得死死的。
“啊！！！”她歇斯底里，却无可奈何：“你到底是谁？你要干什么？为什么要阻止我？我的丈夫还躺在这！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能活过来了！”
“他之所以会死，不都是因为你吗？他不愿意活，也是因为你啊！现在做的这一切，都你自己一厢情愿。”
“你懂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就高高在上的苛责我！”
“......，那我不说了，收了你。”
“不！不要！求求你！我的命是我丈夫给的，我只是想还给他！”她跪在地上哀求，林子轩拉了拉月笙的衣袖。
月笙突然有点失措，前两次，两个已经是煞种，一个收了魂，一个散了魂，可眼前这个怎么办呢？把杜鹃鸟收了？这么强烈的怨气直接收了，恐怕会成魔。要不然杀了？那也太可怜了吧！
“嗯....你丈夫也是希望你好好的活着，不希望你再做傻事，借的气运，终是要还的，借的煞气，终只是假象，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好好安葬杜明，好好抚养大你们的孩子，杜明的在天之灵才会安息。”
“借的也罢，假的也罢，我不在乎。妖怪的寿命那么漫长，人类的生命那么短暂，我知道不可多求，迟早是会生死别离，所以，只要一点点，哪怕多一点点时间，我都心满意足。”她说完，林子轩微微一愣。
“可你为了那短暂的一时，害了别人！”
“前天夜里，他就咳个不停，我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生命力在我面前流逝，看着他那样，我真的是要疯了！我把妖丹给他，但他不要，他躲进杨府，我进不去，果然他就走了。叫我怎么对得起他？！这么好的人，这么爱我的人，要我为他做什么都可以！我不管世间将倾，我只管与他一时！他人又与我有何干系？”
“......”这怎么办？这种歪理.....显然月笙不知如何应对，只好开口道：“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我....”
“等下。”林子轩打断了他。
殷娘颓败的坐在地上，涕泗交颐，林子轩不忍，前去递了块帕子，又将人扶起后，才慢慢开口道：“嫂子，你如此模样，让杜哥怎么安心？”他语气温柔的安抚着：“他为你连命都不要，你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可你也要为他想想，杨老对他有养育之恩，可因为他，杨老家里支离破碎，他怎么可能接受？杜哥生性老实善良，你要是真正用这种手段将他复活过来，他能开心吗？所以，他才躲着你，宁愿死去。说不定现在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当然前提是你和孩子好好生活，好好替他活着。”
在殷娘思考之际，他又说：“我爱月笙。”
月笙一愣，又听到他开口道：“可月笙是妖，我是人，所以我不希望月笙爱上我。”
月笙和殷娘又是一愣。
“人生来不过百年，而你们却有上千，上万年的生命，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我走后，他剩下的日子该怎么过？我会无法安息，我将永世难眠。”
殷娘捏紧了帕子。
“如果现在躺在那的人是我，手足无措在这里涕泪四流的人是月笙，看着月笙这般痛不欲生的模样，我肯定恨我自己当初为什么招惹月笙！我宁可一开始就不要认识！”
殷娘流着泪，似乎开始回忆过去。
“爱别离，先走的肯定是幸运的，你想想杜哥，让他走得安安心心一点不好吗？只要你不再动什么邪念，我会劝月笙放过你，你们还有孩子，杜哥的生命还在延续。别傻了。”
他动之以情，眼圈红红，殷娘最后噙着泪点了点头。
林子轩平复了心情，才敢回头看月笙。那一眼，月笙仿佛看到了千言万语。
黎城总是这样泪雨朦胧，林子轩和月笙站在街道口，两两相望，等着对方开口。烟雨正愁人，若有笙歌相伴，刚好衬托此情此景。
于是，站在不远处的风倾羽洋洋洒洒的吹了一首相见欢，萧声欢快又洒脱。
噗嗤一声，林子轩就笑了：“看来九殿下很不喜欢我。”
月笙无语的看了一眼风倾羽，回过头来对他抱歉的一笑：“师兄不懂事，你莫怪。”
说着，月笙将他脖子上的那块红绳玉佩取了下来，亲自给林子轩戴好。
虽不知这玉佩何等来历，但闻萧声都停了，林子轩心里一痛，握住月笙正在给他戴玉佩的手阻止道：“这玉佩.....你....？”
还没有想好说辞，又听见月笙开口：“这是我娘给我的...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也不是多好的东西，只是我除了这个就没有拿的出手的了，这上面有祈止境修士的灵力，最近天下不太平，你随时戴好，可保你平安。”
林子轩一听，惊骇不已，祈止境！娘留的！“月笙.....我那天说的都是假话，我不喜欢你的....”他偏了偏头，揉了揉鼻子，掩饰自己已湿润的眼眶。
月笙看着他那样也觉得挺难受的，用手揉了揉鼻子：“我知道，那，江湖路远，就此别过了。”
两人相视一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