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摸着他的脉,不确定的探了又探,吓得月笙以为自己伤得很重,大气都不敢喘。
“怎么可能?”她表情凝重,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好看的酒窝就出来了。
“怎么了?”
“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短短三周的时间居然直接突破了第六层。”
原来是这,月笙呼了一口长气,吓死了。
“是二师兄帮我进阶到第五层后,大师兄又帮我打通了筋脉,才会有这么快的进步。”
“二师兄?”她不确定的又重复了一遍。
“嗯。”
她收敛了情绪,对月笙道了声恭喜,将灵气凝聚在手上,在月笙伤口开合处游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那狰狞的伤口竟恢复的完好如初。
“瑶瑶师姐,你好生厉害!”
“哪有?比起大师兄和二师兄实在是差远了。”她又笑了起来,两个小酒窝显得她甜美可人。
月笙又随口和她聊了几句,她每每提起大师兄,都一副欲语还休的娇羞模样,月笙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六师姐,你可是心悦大师兄?”
“诶?没....没有?”她欲盖弥彰地扯了几句上下不搭的说辞,这让月笙心底更加确定了。
入境更需要积累和心境。月笙摸着脖子上的那块玉,闭眼感受树林之中的生灵,已未位有两只兔子竖着耳朵吃草。丁丑位有只灵鹿,甲子位隐隐有气流浮动。月笙睁眼的一刹那,一阵劲风扑面而来,吹起他两鬓的头发向后翻飞。一只一人高的野猪精挟雷霆之势直冲向他,他运气抬脚踩在野猪面门上,一个后空翻,巧妙地避开了冲击。
他不想杀这只野猪,只是它不依不饶的追了自己好几条道,他一边躲避着它的攻击,一边试图和它沟通。如果此刻有他人在,绝对要嘲笑他,哪有人跟妖兽讲道理的?可是月笙不忍心,这猪妖本来带着自己的崽,在树林里晃悠,谁知在月笙练习时,被他周身环绕的灵气带起的石子砸中。先是惊了一下,接着怒不可遏,硬是把月笙追着跑了好久。
月笙也渐渐带了气,但是对着这野猪隆起的乳[房,他实在下不了手——一位哺乳期的母亲死了,往往幼崽也活不了多久。他还在思考着办法,却一个不留神,被它撞了个正着。砸在树干上,一口气郁结在胸口!月笙大怒,右手揉着胸口,一脚踢在那野猪的前蹄上,带着灵力大吼了一句:“走开啊!”
刹时间,百鸟齐飞,方圆200米的走兽全部跑开,那只野猪不顾自己受伤的蹄膀,爬起来就跑。林子里带起了不少的飞沙,踩死了不少的花朵。
月笙不知所以地看向周围,又打探着自己,他模糊的感探到自己能力——似乎对妖兽某种控制力。
“你在想什么?”子伊看着已经发了一个小时呆了的月笙,问道。
“啊?没有。”
“去一趟山下的南柳城,给辰清楼的符咒错了,你把它拿回来。”
“好。”
月笙收好符咒,便往外回走,这个时辰去,回来的时候不用走夜路。街上的小贩已经陆陆续续在收摊了,行人也稀稀落落的往家里赶,日薄西山加快了月笙的步伐。
迎面而来一位妇女,印堂发黑,神情恍惚。月笙直觉不对,忍不住停下来,观察她。她依旧直愣愣的往前走,直到额头撞到了月笙肩膀,她才回过神。
“对不起!”
“没事,”月笙将她扶稳,她的思绪又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失魂落魄地绕过月笙消失在巷子口。
月笙走到大路的尽头,还是转了身,朝着那女子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你好,请稍等一下。”
女子被月笙喊住了,有些迷茫:“嗯?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是七星派弟子月笙,见你不太对劲,可是遇到过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女子听闻,猛的睁大了眼睛,不顾男女有别,一把抓住他的手,激动的像是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道长,救救我!”
“冷静点,你先松手。”
“对不起,对不起。”
女子带着月笙回到了她住的地方,一打开门,一个6.7岁的稚子拿着扫把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娘!你回来了!”
“有奇怪的东西来了吗?”
“没。”
“乖。”女子紧紧的抱住孩子,上下确认着他有没有受伤。
这是个简陋的屋舍,前院加上一个小屋。屋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几个矮凳。月笙拉开坐下,小孩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事情是这样的:一周之前,我们一家三口吃过晚饭后,照例去河边散步,结果在河边发现了一具装在没封口的麻袋里的女尸。我当时吓坏了,询问我丈夫,是否要报官?”
“可我丈夫摇了摇头,说不用管,拉着我们走了。”
月笙看了一眼外面,天有些黑了,女子点亮蜡烛才继续讲。
“可那具女尸第二天竟出现临路的街道口,我看着来往的行人,想着总会有人报官的,假装什么也没看到,依旧照常生活。”
她开始有些颤抖,为了让她心安,月笙从怀里拿出来几张符来,贴到小屋门沿上。无意往院子中间望去,感觉多了一个小黑点,思考着应该是一块小石头,月笙又坐了回去,只是边听边往院子里瞅。
“到第三天的时候,那具尸体不知道被什么人搬到了我家门口,我尖叫着喊来丈夫,我丈夫一看,火冒三丈,扯着麻袋就要往沟里扔。这不是我们原先的房子,我们原先房子旁边有道山沟,沟还特别深。那个袋子没有系紧,我丈夫一扯,女尸就掉了出来。那是个身材曼妙的女子,我丈夫不知道鬼迷心窍的还在那光滑的皮肤上摸了还几把,才恋恋不舍丢下去。”
“道长,您有在听吗?您在看什么?”
“哦,那里有块黑色的石头。”
“奇怪,我今早还打扫了的。”
“没事,你继续。”
“女尸扔进沟里摔得四分五裂,我当时很奇怪也很害怕,怎么就摔成那样了!于是,我每天回家都会往那沟里习惯性地瞥一眼。结果,第三天的时候,女尸消失不见了,连血迹都一干二净,我当时就感到了一丝寒意,心里又是害怕又是不安,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回去收拾东西喊来丈夫准备离开。”
“我那丈夫慢吞吞的,急的我骂了好几句。谁知,我一抬头,竟看到那具女尸从我家院子窗户前飘过,在门口停了下来!”女子说着惊恐的抓着自己的头,紧张万分,语速陡然变快:“我立马搬来梯子,喊着我丈夫一起从后院爬出去,谁料,他还特别开心,神色飞舞着期待大门的打开,我只好唤来刚儿,让他先爬,不一会儿,门就开了,那是个女鬼!我丈夫迎了上去,我怎么呼唤他,他都不应,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我丈夫和她紧紧抱在一起,拥吻。我边哭边带着孩子逃跑,却能听到我丈夫说话的声音。”
“他说:你的唇好软,别咬胸口。接着一声惨叫,喊着:我的肚子!我的肠子啊!”
妇人说着颤抖不已,月笙出声安慰,猛然间,发现,院子中间的那块石头,变成了一具被麻袋装着的女尸!
“啊!”妇人尖叫一声,拉着孩子躲到角落。月笙皱着眉打量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女尸,拿出符咒打入灵力,空中出现符纹。可符纹还未凝结成结界,女尸边慢慢从麻袋里爬了出来。
月笙捏诀,加快速度,谁料,女尸骤然出现在面前!
“啊!”女子一声尖叫!月笙拧起桌子,一把砸了下去,桌子全部粉碎,女尸不见了。
妇人晕了过去,小孩一动不动看着他们。
月笙环顾四周,忽然发觉迈不动脚,低头一看,一个剐去两眼的女鬼正缠抱着他的腿,嘴里的舌头伸得老长,竟钻进了他的裤子里。月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奋力抽出一只脚,就朝那女鬼脸上踩去,原本就恐怖的脸,现在就更不能看了。只是月笙的脚却怎么也收不回来了。
“这是?”他的鞋底像是踩进了凝结成团的米糊里,又软又黏。手里快速捏决,打出一把冰箭,可冰箭却陷入她的身体,未能伤其半分。
月笙伸手够来了破碎的桌角,加了灵力和符咒,戳向女鬼的脸,成功的让鞋尖离开了一点,月笙用力拉扯,鞋底与脸之间带出血色的拉稠,月笙根本不想看女鬼现在的脸,但是无意瞟到的画面就足以恐怖到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她的行动很慢,但月笙心里清楚,自己不是她的对手,抱起妇人和小孩,飞出庭院。只是,他们落在街上,那女鬼竟分成无数,从四面八方向他们爬来,动作缓慢,没有攻击的动作却反而增加人的恐惧感,打破人的心理防线。
左右逃不过,月笙将妇人和小孩放下,撸起袖子,左手凝结结界,右手凝结冰箭,甩出一道符咒,冰箭就飞了出去。可这女鬼的怨气实在太重,月笙只能边打边逃与之周旋。他不由得懊恼,自己还是太过自信,要现在身上有个传音符什么的,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他们被迫无奈躲进了一个无人的屋子里,月笙对小孩做了个不要做声的手势,拉着门把手,看着外面。这家门前刚好有一个一人多高的铜镜,铜镜刚好可以照出外面的情况以及月笙的脸。
女鬼慢慢爬了过来,站起了身,拉住门外的把手没有用力。这个门没有锁,可以从两边拉开,月笙只能根据她用的力度控制平衡,以防外面突然松手,门直接被他从里面拉开。十分的累人也十分的让人恐惧!
女鬼没有皮的脸就这样直接和他在镜子里对视,月笙本就不剩什么的理智这下就更没了,脑袋一片空白,凭着本能和求生欲和女鬼抗衡着!额头上的冷汗流到了眼睛里,他不敢擦,心到了嗓子眼,悄悄念着心法,等待着时机。可是,月笙瞥过镜子里自己的脸,觉得那么的陌生和阴森。
镜中的月笙突然对他一笑,渐渐变了样子。
黑发变青丝,瞳孔泛紫,俊美妖冶至极!!
这时,空中飞来两把玉剑,女鬼一惊,松了把手就要逃窜,却被子伊收进锦囊里。
眼前发生的一切,实在太快,月笙还未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的朝镜子里看去,却......哪有镜子?!
“去了太久。”子伊站在外面,淡淡的看着他。
月笙没有回答,他还处于发懵的状态中,子伊走过来将木门拉开,让月光照进来,角落里的两人抱成一团。月笙这才回过神,长呼一口气后,拍了拍妇人的脸,妇人猛的惊醒,下意识的抱紧了身边的小孩。
“没事了,已经被我师兄解决了。”
“没事了?”妇人抬起头,环顾四周,看见清冷的子伊站在夜色之下,犹如谪仙亦如月下盛开的优昙。她不确定的再次询问出声:“真的没事了吗?”
“嗯!”月笙用力点了点头。
妇人松了口气,精神不太好:“刚刚我梦到我丈夫了,他说,他那天是故意纠缠上去的,目的是为了让我们逃走。肯定是这样的,不然我们怎么就活下来了呢?!”说完,牵着小孩,向他道了谢。
出了屋子,黑暗中,传来一阵铁器叮当作响的声音。月笙好生奇怪,就见黑白鬼差从空中现了身。
他们为何要跟大师兄行礼?还这样打量我?月笙有些不安,隐隐约约觉得有些怪异。却见子伊跟鬼差不知说了些什么,将装着女鬼的锦囊给了他们。鬼差点了点头,带着妇女和小孩走了。
“他们?为什么?我们明明救了他们啊!”
子伊转过身,一指点入他额心,他猛的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倒在大路的尽头。子伊蹲在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刚才是怎么回事?我?”
“一周之前,城里发现三具尸体,男人开膛破肚死在院子里,妇人和小孩的尸首从井里打捞而出。案发现场有邪祟活动的痕迹,漪蔹本来在查这事,却被你碰上了。”
“那我刚刚是死了吗?”
“没有。”
“?”
大师兄没再解释,回峰。
两人分手后月笙带着困惑的回到了自己的小竹屋,却意外地看到了二师兄和三师兄。二师兄直接丢了三只兔子给他,又摇了摇手中的酒壶。
“小月笙,二师兄说你的手艺好,我们来打牙祭。”
月笙还有些恍惚,接过兔子,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不捉兔妖?”
说完见玉尘一脸惊恐地盯着他们俩看:“你们.......居然吃妖兽?”月笙不能理解玉尘在吃惊什么,转身便去剥皮,去骨。只是隐隐听到玉尘若有所思地对风倾羽说:“不应该啊,你吃,我能理解,可月笙.......”
三人在竹屋前搭了个桌,便在月下享受着野味美酒。月笙喝不得酒,两杯下肚后,脸颊两侧就晕着两团红胭。玉尘打量着这里的环境,称赞道:“这里好生雅致,樱粉竹青玲珑阁,流水玉带映月朦。”
“做清泽尊者的徒弟好福气哟!这么大座峰,只有你和子伊两个朝夕相对。”
闻到酸味的玉尘打趣的扯开话题道:“还好,某个人可是按着皇朝中自己的府邸,在这一比一的建了一个,不是吗?”
“哼!”
玉尘笑着作势赔礼道了歉,转头又对月笙说:“二师兄就这么小气,宠着点我们都有好果子吃。”
月笙跟着笑了笑。
“怎么了?有心事?”
“嗯,今天遇上了一件怪事。”月笙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
“哦,是那件事啊!”
“什么什么?”
“有些邪祟喜爱魂魄,嫌弃骨肉,三人从河边散步的时候就被盯上了,妇人说她和孩子逃走了,逃的应该就是魂魄,他们自己可能都意识不到已经死亡。被鬼差收去,起码能够投胎轮回,被吃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那我呢?”
“你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你是个死人,二,你是神。”玉尘给他耐心的解释道。
“似乎两者都不是。”风倾羽收回打探他脉搏的手。
“可能只是个意外。”
“嗯,喝酒。”玉尘朝他举杯。
酒过三巡后,月笙脸上的醉意已经越发明显了,风倾羽趁机问:“月笙,你在入门之前姓什么?”玉尘撇了他一眼。
入门弟子都不会再有姓,因为要和前尘过往了断,一心求道,所以都只有名,但只有风倾羽是例外。
“不记得了,”月笙摇了摇头,“我之前生了一场大病,很多事,很多人,我都记不起来了。”
“哦,”风倾羽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那晚上,月笙是真的喝醉了,回想起今天的事,他有些后怕。迷迷糊糊的等师兄们走后,跌跌撞撞的,以为自己睡到了床上,结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水里泡了半宿。
“阿切~”月笙从水里出来,挪回了床上。
“你没有察觉到不对吗?这段时间。”风倾羽停在前面实在是忍不住了。
“是挺不对的。”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你难道......哎呀!我真的是!”
玉尘很少见风倾羽这么语无伦次,连说话的逻辑都不清不楚的样子。
“你慢慢说。”
“我带月笙去了涟荷水乡的秘境,见了乌羽,喝了她的汤,杀了哧獳。”
“你说哧獳?那家伙不是早被封印起来了吗?”
“我误打误撞解了它的封印,以现在的我能杀了它纯属侥幸。乌羽那天让我给子伊带了一条信息,她说,地狱不通。”
“地狱不通?”玉尘重复了这句话,顿时睁大的双眼:“那子伊带的黑白鬼差是什么?”
“连子伊都察觉不到的东西,是有多可怕?!”
玉尘看着风倾羽苦笑的样子,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我一直都在,子伊也是,说的也是废话,我俩没法插手,破局只能是你。”
风倾羽望了眼玉尘蓝色的眸子,没有回话,但玉尘知道他的意思。他理了理衣袖朝前走了。骄傲的小孔雀,悲伤又倔强的守护着自己的领地,神明之道,何能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