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漫瞧这两人越看越觉得有猫腻。
至于是什么不正当关系,姑且不提,沈谦玉竟也来了?
沈洵,太史公大人的独子,前世差一点就要与她定亲的沈家公子。
有君如此,温谦如玉,故得表字,谦玉。
祝云礼一边说,一边往顾景延身上瞟:“我不远数里远涉而来,就没人请哥哥一顿便饭?”
顾景延气定神闲的为他回答:“有,当然有,驿站的厨房十二个时辰不歇火,祝侍郎请便。”
祝侍郎?
哦,也对。
祝晟二十一了,若是能出息些,家中着急些,只怕都已入朝为官一年了。
“二位慢谈,时候不早了,小女告退。”
“着急什么,想回去见沈谦玉?”
“他这艳名还真是传到了大江南北,都传去了华原,千重狂蜂万层浪蝶,源源不绝。”
韶漫默了半晌,随即福了一福,转身就走。
顾景延没有阻拦,瞧着她的背影,忽的一招手,吩咐人把她送回去。
安排妥当后,顾景延直接了当的问:你针对她?”
“顾迎,别告诉我,你还不知道琼都里的意思。”
他语气淡淡:“哦?”
“邵家女这番进宫,十拿九稳是要封县主的,既是抬了身份,就一定要指婚。”
“若是嫁了有权的,日后她更上一层,这倒霉蛋就是尚驸马,权利自要缴卸。”
“可若是嫁了个空有虚名的京官,这便是抬举,亦是牵制,只是我却弄不懂,这华原邵氏如今是二房当家,邵缘一个大房里的孤女,琼都要这样一个质子何用?”
“琼都要的,可不是华原邵氏的牵挂,他们是要二房忌惮,毕竟邵璟夫妇的死,至今未得出足够让人信服的定论,有人想翻案,自然有人不想翻案。”
“哦?”
祝云礼身子往后一躺,没甚正形的端详他。
“有人,是什么人?”
“邵家的前身是江湖势力,在各地颇有声名威望,二房的手上不干净,自然忌惮,正如,没有不怕官的贼。”
话说到这份上,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祝云礼浑不上心,忽而歪着脑袋,拖腮思量:“那你说说,这姑娘会赐给谁?”
“这么凶,我可不要。”
顾景延一边探手入怀,取出一锭银子在桌面搁下,一边出言讽他:“嫂夫人若听你有此一言,想必感想甚多。”
话罢,他起身,毫不犹豫,抬脚就走,身后宋明向对面的人一揖,随即快步跟上。
祝云礼没再纠缠,伸个懒腰,自顾自坐起来,就着凉茶,将桌上剩余的点心一扫而空。
“他去哪了?”
依着祝云礼的身份,他想知道什么,自会来人有问必答。
“回公子,往东去了,想来是要回驿站。”
“呵,既然如此,就让他和沈洵去打交道吧。”
祝云礼轻轻笑了一声,唇边笑意让人琢磨不透真假。
“那个小古董,不是最看不上我们这种簪缨世家出来的官宦子弟吗,顾迎是太后的人,我倒要看看,他一个史官的儿子,还畏不畏这天家强权。”
时候已晚,街上行人逐渐稀少,赶夜市的小贩们也大多开始收摊,难得静夜安谧。
祝云礼觉得很是满意:“难得今晚夜色撩人,咱去吃花茶。”
他叹了一声,负手背在身后,行至窗边,他是怎么来的,如今又怎么下去了,身子轻飘飘,青靴点地,落地无声,轻功之强劲可见一斑。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折扇来,扇两下,笑着摇了摇头。
“可笑啊……”
他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小巷里,灯火阑珊处。
“可笑。”
清幽庭院下,有阵阵琴音轻扬,有如流水,潺潺传至韶漫耳边。
琴音很近,近到韶漫一进前院,便可以看见抚琴之人。
那人白衣依旧,纤尘不染,正是沈谦玉。
她方一走进,琴音骤止,抬眸对上抚琴人的惊讶,韶漫则显得温和镇定许多。
“见过沈公子。”
她也不走上近前,遥遥一福,低身敛眉。
沈谦玉也是极讲礼的人,当下一抚弦,起身施礼:“可是邵小姐?沈某有礼了。”
“沈公子受命为出城相迎,甚是辛劳,小女歉意难却”
见这姑娘恪守礼节,始终不肯走近半步,与己相隔甚远,咬文嚼字,一幅知书达礼的模样,沈谦玉最吃这一套,态度越发恭正起来。
“理应如此,当不得邵小姐一言。”
韶漫微微颔首:“不扰公子雅兴,小女告辞。”
“夜深风寒,邵小姐慢走。”
韶漫走后,沈谦玉面上仍有为温意,弯腰抱琴,正欲返回,却闻身后不曾丝毫收敛的脚步声,他动作不停,神情却不复方才和煦。
“沈谦玉。”
对于对方的充耳不闻,顾景延也没恼,他人停在廊下,往漆柱上习惯性的一倚,半边身子浴于月光,夜中黑衣更显凛冽,他通身贵气不减反增。
对方不应,顾景延眉梢微挑,眼底笑意似讽似嘲:“怎的,既是不愿见到本世子,又何苦委身来此,莫非是为接见美人?”
沈谦玉冷笑一声,终于转身看他:“何以见得?”
“深夜庭下,对月抚琴,沈公子,果真是极为风雅之人,顾某自认鄙薄,见君如此做派,当真自愧不如。”
“世子又何必如此阴阳怪气,若是不喜在下此番做派,直言便可,沈某人微言轻,自会照做,何敢置喙半分。”
“沈谦玉,你自己掂量着,千万别如令严一般……”
他故意话说一半,音也拖得意味深长。
“顾世子。”
沈谦玉闭上眼,竭力保持着冷静。
顾景延微微侧身,瞧见他垂在身侧,紧紧捏着的手,嗤笑一声,不再理会他,扬长而去。
顾景延推门回房,刚刚坐下,宋明已候在房中,见他面色不愉,便没开口,等顾景延想问再答。
“那混账又在流连何处?”
房中未添新茶,此时却也正好,一杯凉茶下肚,他怒火稍熄,将茶杯倒扣在小几上。
“回世子,祝二公子此时正在云香楼喝花茶。”八壹中文網
他的手一顿:“……喝花茶?”
“对,喝花茶。”
顾景延狐疑:“花茶?”
宋明淡定答:“花茶。”
“……”
不管他。
顾明继续汇报:世子,邵姑娘对沈公子似乎很是客气。”
顾景延哦了一声,随口问一句:“有多客气?”
“隔着远远的,说了三句话就走了。”
一句见礼,一句感谢,一句告辞。
确实挺客气。
顾景延慢慢点头,罕见的赞她一句:“好丫头,有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