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吗?”
周天在问侯明,又像是在问自己。
“什么值不值得?”
“我只知道你会死!”
侯明丝毫不惧周天从天而降的身影,他更是狞笑着迎面而上。
“你的瓷片!”
“归我了!”
侯明浑身金光大作,“就算你是那仙人落地,又如何?我偏要以凡人之躯打得你身死道消!”
侯明拳意之高,令人乍舌!
不愧是走过气盛,羽化成仙的上三境武夫!
洛阳城上,漫天雨幕中,有两人对撞在一起!
刹那间,伴随着一声巨响,强劲程度绝对不逊色于马自远和杨惕对拳时的剧烈罡风,在一瞬间席卷开来。
罡风之烈,所过之处雨幕无存!
妄图一拳定输赢的侯明,终究还是失了算。
一拳之后,两道人影相互弹开,直到两人间隔数十丈才止。
侯明看着自己干瘪的拳头沉默不语。
而周天已经伤得看不出人形。
纵然是周椠的心血之拳,似乎也无能为力......
“值得吗?”
周天轻轻出声,落在侯明耳中却宛如惊雷轰鸣。
“回答我,值得吗?”
“就为了这小小的吞天瓷片,不惜以千万百姓为垫脚石......”
“回答我,他们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回答我!”
雨又继续下了。
这时的雨,已然能将周天彻底淋湿。
伴随着雨落,周天高声怒喝,那两块吞天瓷片高高挂起,此刻却是悲鸣不止。
“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笑......”
“太可笑了!”
“如此说来,你应该是那豪阀子弟了?”
“那种不知世间疾苦,生而优越的豪阀山门?”
“那你可真是该死啊!”
侯明仰天大笑,对于周天的言论他只是觉得天真和幼稚。
对于侯明来说,他的修行学拳之路,绝对说不上顺风顺水!
早年间所遭受的大大小小的屈辱,他每一笔都记在心头之上。
他只恨自己的拳头不够硬,只怨自己境界不够高。
这个世界的残酷无情,侯明从来都觉得理所应当。
今天在这洛阳城,若是还有比他拳头更硬的人,那侯明倒还愿意听他说上一说。
不为别的,打不过就是最好的理由。
所以,你一个小小的王落,凭什么大放厥词?!
凭那些高高在上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大道理?!
还是凭你所谓的眼界和可笑的怜悯心?!
侯明一身拳意如同山岳压顶,这一拳下去他要看见周天血溅当场!
纵使你有一身古怪法宝,也得死!
面对侯明的讥讽,周天并没有一句反驳。
他继续重复着那一句问话。
“值得吗?”
伴随着问话,周天又开始躬身踏步了......
一步!
二步!
三步!
四步!
“值得吗?”
话音未落,周天的第五步也随即踏出。
其后,便是第六步!
看似简单的六步,周天这一次并没有走得浑然天成......
这一次的理拳六步,周天走得极为艰难和痛苦。
伴随着那句问话,周天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对自己先前认知的彻底推翻。
难道这就是极限?
理拳六步之后的第七步,第八步。
七叠之力与八叠之力,难道真的必须和境界挂钩吗?
“我觉得......不值得!”
周天六步未止,竟是踏出了第七步!
此时此刻,随着周天的第七步踏出,整个天幕一片血红!
“这是?”
侯明面有疑惑,但很快了然。
“临阵破境?!”
“不够!远远不够!”
“气盛又如何?!”
“你终究还是中三境啊!”
侯明歇斯底里的狂笑,如山岳一般的拳意朝着周天重重压去......
可是周天脚步未止!
他即将要踏出那第八步!
可侯明已经拳近,周天再没有多踏出一步的机会!
七叠之力的理拳,六境气盛境的全力一拳,能挡上三境武夫的拳头吗?
能!
但是很难!
但周天做到了!
在那漫天血红之中,有两道人影相互碰撞在一起。
只是这一次,没有罡风而已。
所有的力,全都集中在一点,从两人拳尖炸开。
以至于两人不得不以肉体承受了对方的拳劲。
周天身上穿的衣物也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化为灰烬。
因常年的练拳习武,周天的酮体匀称不说,其肌肉更是线条分明......
反观侯明,其身上的黑衣首当其冲,在冲击力近身的一瞬间,黑衣在光芒大作的同时,更是泛起了点点涟漪。
片刻之后才趋渐平缓,似乎是将那股冲力吸收了......
不是凡物!
尽管肉眼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想必一定是仙家独有之物。
对此,周天轻笑开口,“这般看来......你也不纯粹啊?”
其后,浑身浴血但眼神尤其明亮的周天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你练拳为了什么?”
“你能回答吗?”
“你好像不能吧?”
侯明不笑了,他看着始终不倒的周天,他第一次产生了忌惮的情绪。
值得一提的是,在那份忌惮之中,居然藏着一丝畏惧。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你的气盛......凭什么你的气盛不不一样”
“凭什么打不死你啊!”
说这话的时候,侯明的嘴角不自觉的渗出一丝鲜血。
周天这七步之拳,不过刚刚气盛境的一拳,竟然能伤他!
而且伤得还不深......
就算是有羽衣金身,有舢宝墨衣的保护,这一拳侯明也不愿再挨第二下。
他的羽衣境,是实打实一步一步走上去的,他的羽衣境,绝对不是什么木头雕的,他的羽衣境也是木茯苓州最年轻的羽衣境!
以气盛境一拳打得羽衣境落荒而逃的事迹不多。
整个木茯苓州就出现过一例。
那是二十年前,在木茯苓州山上武夫同浚湯州武夫的那场问拳上。
来自浚湯州的六境气盛境武夫打得木茯苓州七境羽衣境武夫不战而逃,其更是彻底沦为笑柄,被人耻笑了整整二十年。
当然,真正让木茯苓州武夫印象深刻的,还得是那浚湯州六境武夫战后留下的一句话。
他说,“你们木茯苓州,竟出木头雕的羽衣境。”
此话一出,在木茯苓州山上武夫之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对于那六境武夫的口出狂言,人人皆为愤慨。
只是没过多久,还没等他们找回场子,那个曾放出大话的六境武夫,似乎已经死在了山门纷争之中。
据说死时已是上三境,杀他之人是那九境归一!
只是可惜,那个时候的侯明正忙着谋划洛阳城之局,并没有参与也没有目睹那一次问拳。
对于后面发生的事,侯明自然也没太在意。
所以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曾经以气盛境,一拳吓退羽衣境的浚湯州武夫,正是眼前这个让他感到匪夷所思的年轻武夫的真正武道传人!
他更想不到,对面这个年轻武人,在说出不值得的那一刻,其心境和拳力已经远超那个时候的何古都......
这个时候的周天,才当得那最纯粹!
才能真正和那颗第一武胆合为一体!
“对了,我不是来自什么鼎盛山门,我也没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山上法宝。”
“我只是一个坚守底线,坚守我所知的良知的一个普通的人。”
“至于你所谓的那些用以对敌的法宝,我想,我以后也不再需要了......”
“包括这两块瓷片......”
“你......想要吗?”
周天心之所想,那两块翠绿的吞天瓷片便化作两道流光,朝着侯明的方向缓缓掠去。
见自己朝思暮想的瓷片掠来,侯明尽管在心中惊疑,但其眼里的贪婪却是一点也藏不住了......
只是很快,侯明眼中的贪婪皆被震惊所替代,其后更是充斥着愤怒。
“为何!为何啊!”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侯明迈步上前,身形高高跃起,伴随着歇斯底里的呐喊,其更是努力伸手,似乎是想阻止那瓷片的消散。
可终究,他还是什么的留不住......
“我辈武夫,又何须这等外物?”
“纯粹武夫,本就该只是纯粹武夫。”
“这瓷片,不要也罢......”
周天缓缓向前,他看也不看那化作尘埃的吞天瓷片。
毕竟此刻他的心境,当是那世上最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