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川很愁闷。
在这大齐国,有一条通天大渎,横穿大齐国大半疆土。
名叫扶摇河,大渎之宽,之长,能让见过它的人啧啧称奇。
若不是真在内陆,扶摇河水是那淡水,不少去到扶摇河边的人,都要以为是去了那无垠大海。
扶摇河如同无根之水,至于它的源头,说法更是扑朔迷离。
但最靠谱的说法,还是说那源头,是从南边离元国的山脉上的冰雪,融化而形成的。
当然他们也觉得这样说不够严谨和准确,光是雪水好像还不能形成这般规模的大渎。
于是又加了一条,在雪水融化的基础上,有那地下汪洋暗水沿路补充,才能让扶摇河有这般的巍峨。
毕竟我们大齐国,虽然比不上更北部诸国的地杰人灵,但也是差不离的嘛。
扶摇河常年水流平缓,无论是夏季还是冬季,它的水流量基本都没有什么变化。
不仅如此,水温和水养也极为适宜鱼类蟹类这种河鲜生活。
陆川就居住在扶摇河上游水段。
陆川家世世代代都是渔民。
不仅是他家,大齐国近半的镇城都建在扶摇河沿岸,基本都是靠水吃水。
这条北去的大渎养活了他爷,养活了他爹,如今又养活了他和他儿子。
陆川今年二十七八,他的儿子叫陆思庆,今年数着日子,也快七岁了。
等儿子过了七岁生辰,就该要送他去镇上的书塾里念书了。
陆川的老婆,在生陆思庆的时候,难产大出血,没了......
陆川没读过书,也不会取名字,他就去求了一位夫子,按着他的意思,给儿子取了个陆思庆。
恐怕这个名字的意思只有陆川和那老夫子两个人知道。
当然陆思庆娘亲的名字里面没有带庆字。
如今陆川很是愁闷,这种愁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今天的他尤其烦闷。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段时间的鱼货收成少得可怜。
前几日出个船好歹还能有个十来斤,勉强够他和他儿子一天糊口。
今天却是颗粒未收,别说一条鱼了,就是一只螃蟹和一条虾,他都没捕到。
这会儿已经是酉时了,太阳西沉,再出船已经不可能了。八壹中文網
陆川收拾好行头,带着水壶和食盒,把那破旧狭小的渔船,停靠在镇上唯一一处的码头。
他皱着眉头,骂着娘,一瘸一拐的走出码头。
是的,陆川腿看起来是瘸了,但却不是因为外力导致的骨折等等。
而是因为风寒。
陆川记得那是陆思庆刚刚满月,急需吃奶的那一年。
没了娘,也没有奶吃,陆川只能去给陆思庆找奶妈。
当然,找奶妈是需要花钱的,而且这方面价格还不便宜。
为了能多赚一些铜板,陆川能做的只有更卖力的捕鱼。
家里让陆思庆的奶奶照料,他一天在水上的时间,刨去睡觉,足足有五六个时辰,偶尔下船也不过是和卖家交货。
如此反复,整整持续了两三年,在水上的日子久了,泡水又多,湿气又重,他的两条腿都患了风寒。
而他得的风寒不仅仅是下雨天才疼,每次下完船之后,疼得是最为剧烈。
疼起来的时候,导致走起路来就像是瘸了腿一样。
不过这里的渔民大多数都有点这个毛病,不算稀奇。
但像陆川这般年轻人,得这玩意儿的还真的不多。
陆川就这样走在路上,和相识的渔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大家说的话题,永远是围绕着这段时间的突然变少的渔货。
不止是陆川一个人郁闷,不少渔夫也已经气得骂娘了,因为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他们找不出任何原因和理由。
说起来,他们所在的这个镇,倒是异于别处。
首先,没有名字。
这是一个无名镇,早些年只是一些渔民自行扎堆居住,慢慢的才有了如今数百户,数千人的小镇规模。
镇里自然也有芏安县下派的里正,文书,他们管理着无名镇的大小事物。
倒也是想过要给小镇取个名字,不过好几次仅仅是提上日程,就没有后续了。
或许是名字拍不了板,还是小镇本来就有什么禁忌,其中曲折蜿蜒也只有那里正和文书知道了。
但其实严格来讲,陆川他们打渔的主要地方,并不是在扶摇河上,而是扶摇河的分支,铜绿河。
只是他们小镇本就是在两水汇合处,里里外外分得不是那么清楚,而且扶摇河是官文下达的禁捕期的,恰好铜绿河这次闹怪事,扶摇河刚好在禁捕期。
但小镇大户人家并不是靠打渔起家,所以这段时间小镇渔夫打不到渔货的事,基本没有掀起什么波澜,苦的只是小镇那些依然世代打渔的原住民。
至于那些发家致富了的大部分外来人口,真正依凭的就是那个码头。
码头不大,但扶摇河由南至北,这一带五百里左右的水路,就只有这一个码头。
那些客运驳船,物运商船,基本路过无名镇码头时,都会停船休整一番,备好必需品后再重新出发。
如此如果急着要走的话,船只一般只会停留一两天。
如果不着急,慢的话,船只经常会停留一两旬左右。
而那些客船里的客人,更是不缺乏有钱人,他们往往下船去小镇里逛一逛,所花的钱,都抵得上陆川他们辛苦打渔大半年了......
这不,在这酉时时分,昏暗的天色下,陆川远远的就看见,自南边缓缓驶来了一艘白帆带桨驳船。
那驳船很大,需要靠三张巨帆带动,驳船也很高,莫约有个四层楼,此时船头甲板上人影绰绰。
像这样的远行驳船,载个数百船客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要是换做以前,陆川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只要有船到了,无论他在做什么,他都会停下步子,双眼放光,看着那各色各样的船客下船。
可是如今,他不过是一个腿脚都不利索的糙汉子,早已经没有了那些闲情雅致和那满肚子的憧憬,他现在唯一想的是赶回家去给陆思庆做晚饭。
可是尽管这段时间家里过得比较艰苦,但给陆思庆上书塾的钱,陆川却是一直留着的。
他不想他的儿子和自己一样,斗字不识,只得终年劳累。
人未到中年就生得一身毛病,关键是还要看老天爷赏不赏饭吃。
就像当前这光景,要是明天再捕不到鱼,他也不知道家里米缸里的米,还能够他们爷俩吃上几顿饱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