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一:为古代的路牌指示,和里程计量)
凌州郡城内。
彩衣巷。
范十初略微一皱眉,他的目光望向郡府,他知道,就在刚刚那一刻郡府里的假阵眼已经被破坏了。
已经被攻陷了吗?
那芦荟山武夫是死是活?
范十初摇了摇头,时间已经拖得够久了,只是应该还可以更久罢了。
不过好消息是,邓㕎那边应付起乌啼山三人,游刃有余,且还有余力。
至于这边战场,也告一段落,方才范十初又写了一个牢字,以此困住了意图逃走的龙纹城修士两人。
待范十初出来之后,胸前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
不过地面上又多了两具龙纹城修士的尸首。
至此,龙纹城四名修士,皆亡于范十初的死字之手。
置于阵法核心的他,在这大阵之中,岂会是寻常六境元婴境儒修?
最后范十初将目光放在了邓㕎那边,心中默念,“如此这般还不来吗?”
那就再杀!
只见范十初自空中掠动,他双袖激荡,无风自动。
正想有所行动,只感觉内心泛起一异样感受。
范十初,笑了,虽然笑得有些凄惨,但更多的是解脱。
大鱼,终于来了!
———
凌州郡城外。
官道。
从北自南晃晃悠悠驶来一架马车,马车上的马夫是个穿麻布衣裳的中年汉子。
那汉子倒是长得十分俊朗,两条剑眉斜插入鬓,一双虎目顾盼生威,鼻梁高挺。
只是他穿着朴素,还干着赶车的行当,倒也看不出是什么大富贵之人。
夜色昏沉。
官道上零零星星有城内往外逃的百姓。
如此看来郡城内并没有实施宵禁,至少城门是开着的。
但是还是有不少人仍然待在城内,在有官兵们镇守的庇护地。
不过这些,对那赶车汉子来说,都无关重要。
他就这样慢慢悠悠的驾着马车,无视外逃百姓的异样目光。
穿过人群,穿过了大开的城门。
行驶在那郡城里铺满了青石板的行街上。
不过当他踏入凌州郡城后,虽然有夜色的掩盖,可那车夫汉子的表情,还是依稀可见的满目惊疑。
———
凌州郡城内。
郡府,客房处。
鹂伶自空中一跃而下,落在里院坝石板上,她冷眼的看着地上向立的尸体。
鹂伶心底发凉,心思急转直下。
她环顾四周,也瞧见了四周零落的士卒残躯,他自然看得出,这是向立的手笔。
可是没有看见那伙浮鹿山小杂碎的身影,此地一具尸体都没有。
此事自然是有蹊跷的,向立的第一目标是那些浮鹿山小杂碎。
不可能会无故耽误时间和这些凡俗人打斗。
向立虽然已经受伤,但能杀他的,绝对不可能是那一境武夫。
那么就只会有一种可能。
是书院在府内的另一记后手,境界虽然应该不会高。
可是那人现在去哪儿了?
那个人又是谁,书院夫子?还是芦荟山武夫?
再联系到郡府内所谓阵眼的漏洞和向立离奇死亡,一切好像已经脱离了原先她和云林山小师叔的预想。
鹂伶立于郡府上空,她看着彩衣巷的方向,方才她好像失去了彩衣巷那边的消息。
龙纹城修士和那书院君子范十初都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
直到现在,重新出现在天地间的,只有范十初一人,龙纹城修士全军覆没。
唯有人人自危的乌啼山修士,仍在与书院另一人缠斗。
这样下去,为了避免全军覆没,恐怕小师叔会提前进城,可是这个阵法并没被破坏掉。
鹂伶面色凝重,她知道,为了顾全大局她必须即刻赶到彩衣巷去。
至于这郡府内的变故,是否逃跑了的浮鹿山一行人,她此刻也顾不上了。
有了如此念想,鹂伶提起一口真气,周身泛出淡金色气焰,如同一道天边流星,直射彩衣巷。
即刻之间,鹂伶心湖响起一温淳男子声音。
鹂伶听到男子声音后,不由得面露喜色。
但即刻她极快以心声回应道:“小师叔,小心彩衣巷范十初,大阵核心根本不在郡府,极有可能就是他本身!”
———
范十初连跨数步,自空中踏至邓㕎身旁,他挥动双袖子写下一击字,逼退三人,一击过后,范十初不再写字。
随后邓㕎一掌拍落乌啼山修士一人,之前绕是那黑色流光大缸古怪异常,邓㕎也轻易奈何他们不得。
此刻有范十初入场,场面必然是呈一边倒的局势。
绕是那漆黑大缸挡住了近半成威压,那乌啼山三人,乘机远遁而去。
他们在看向地下龙纹城修士尸体的时候,各自眼神隐晦。
范十初和邓㕎看到遁走的乌啼山修士三人,并没有出手阻难。
他们相视一笑,范十初身上多处剑痕,但目光毅然抖擞,邓㕎一头乌发无风翩舞。
随后邓㕎用手指了指天,最后又指向自己的心口。
范十初也没说话,他更是惨然一笑,对邓㕎轻轻的点了点头。
只消片刻,自郡府有一道淡金色流光,急掠而来。
先前遁走的乌啼山三人,又诀连而至,与离去时的隐晦恐惧不同,如今他们皆是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
却只见又有一道金色流光,自一破旧马车上,冲天而起。
一时间凌州郡城方圆数十里,光芒四射,如同白昼。
范十初丝毫不惧,身形更是拔高数十丈,负手立于整座凌州郡城的中心。
只见他看着越来越近的曹紮,唇齿微动,“用上三境气运,换一方天地反噬,你可愿?”
没有等曹紮等回应意思。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幕,整座凌州郡城,异样生起。
郡城内地面上,每一处都开始泛起霞光,自下而上,在半空中凝结。
云林山七境羽衣境纯粹武夫曹紮,面色阴沉。
原来这整座大阵从来不是什么困阵,也从来不是什么杀阵。
曹紮一身拳意所化金光气焰,身形怒冲直指范十初。
他的声音随即响彻天际,“范十初!你们书院这群疯子!如此长久的谋划,真是一翻好算计啊!”
范十初没有回应,天边聚集的霞光越来越多。
曹紮等人也并没有能靠近他分毫。
只因为邓㕎欺身而至,只听他轻声一句,“散我百年,只借一字。”
邓㕎为六境章元书院元婴儒修,修行百年,未炼一字,只因不愿。
自称为儒家浪荡子,读书万卷,却做那儒家禁忌,不齿的贱行。
只因千里之行,始于足下,邓㕎愿为世家千千万,只缝一处安心言。
邓㕎手指天,又指心。
邓㕎无愧于天地造化,无愧于一方生灵。
只听邓㕎长衫激荡不息,以百年修行为笔,以一身气机为墨,写下了一个“御!”字。
“御!”一出,曹紮等人,寸步难行。
邓㕎的身形也如同漫天飘絮,一点一点的飘散覆灭。
邓㕎以六境元婴境儒修之力,生生挡住了云林山上三境纯粹武夫曹紮,云林山六境纯粹武夫鹂伶,乌啼山五境修士三人。
待邓㕎身形消散之时,方可脱离束缚。
虽然就半盏茶不到的时间。
但此刻凌州郡城上空,已经飘下了金色细雨。
细雨所至之处,万物滋养。
被雨淋湿的凌州郡城百姓,感觉心暖温醇,只感觉自身体魄宛若新生。
曹紮等人终于挣脱束缚,试图是要阻止范十初的行为。
曹紮浑身浑身充斥着耀眼的金光气焰,比鹂伶的淡金色气焰要浓厚很多。
他看着四散飘落的金色细雨,眼神中无法掩饰的心痛,那些可都是灵脉本源啊。
可那些灵脉霞光化成如今这般模样,已经是失去了开采铸造钱币的资格。
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范十初却开怀大笑,他淋沐在金色细雨中,身形立于天地间,只听他轻声说道:“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话音刚落,范十初化身为数十丈高的流光法相。
那个法相长相与范十初十分相似,他浑身散发着流光,高装方帽,足踏双梁,是一个手持倒书的读书人,只见那读书人,此刻目光并不在那书本之上,他正俯看着曹紮等人。
曹紮面如寒霜,这范十初用了何等神通,竟然以六境儒修之力,召唤出了修士本体法相。
要知道法相乃上三境修士不可为,可是这书院君子范十初,确确实实的六境气息,做不得假!
曹紮首当其冲,他不想此行功亏一篑,他一定要阻止范十初,这样起码还能保留那所剩无几的灵脉本源。
他这一拳轰击,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他周遭的所有事物,如同静止了一般,天地之间,只有他的一拳充斥其中。
鹂伶同样不甘示弱,她也挥拳紧随其后。
乌啼山修士,以持黑缸那人为首,成犄角之势,围攻而去。
只是他们全部的攻击都被那数十丈高的法相全数抵挡。
只听那法相轻笑开口:“用上三境气运生机,弥补天地之反噬,你可愿?”
曹紮看着高耸入云的庞然法相,他沉默不语。
这个阵法很有古怪,不是困阵,亦不是杀阵,但是居然能限制他的真气流转,这范十初起阵之前,曹紮只是狐疑。
可两拳过后,曹紮大感不妙,这个阵法仿佛是只会针对他一般,他在此地的每一刻,他的力量都在被削弱,而且越来越快。
再结合范十初的话语,曹紮怎能不明白,这是一场大局,是在等一个上三境的杀局。
书院要以绝灵脉的后患,只能亲手打散这烫手山芋。
以灵脉本身为诱饵,请君入瓮,再通过这诡谲阵法,将灵脉散与一方生灵,灵脉被开采,灵脉本源消失殆尽。
此地将会由洞天福地降为厄土,届时天地崩塌,必须要接受天地的反噬。
但是利用阵法留住大鱼,用上三境大能的气运和生机,弥补这一方天地的亏损,这样便可一举多得吗?
既解决了烫手山芋,又能保证一方生灵生机勃勃,安居乐业,还能有力的彰显书院的底蕴,能为天下讲一个他们书院的道理吗?
“可是,你们也太小瞧我了吧?虽然不知道,你们书院的阵法为何如此诡谲多变,但是就凭一个半吊子的真身法相,就想拦住我吗?”
曹紮放声大笑,七境羽衣境武夫,其体魄已经异于凡人,其躯体已然可羽化登仙,自成一脉。
“今天这阵我要破,灵脉我也要拿,你,我也要杀!”
曹紮提起一口真气,体力气血沸腾至极,此刻不仅通体萦绕金色气焰,他的皮肤的每一寸,都泛起了金芒。
他如同战神一般,直冲范十初巍峨法相。
那范十初所化真身法相,抬起右手,写下了一个守字。
再掷出巨大书本如同大山一般,那部泛黄大书,书面上赫然写有《尔雅》两字。
那书本如同有生命一样,死死锁定住了鹂伶等人,限制住他们的行动。
至于范十初所化的真身法相写的那个守字,不过只是抵挡了曹紮片刻。
曹紮如同离弦劲箭一般冲破守字,一步闪烁,一拳轰击在范十初所化真身法相的手臂处。
只是片刻过后,范十初所化真身法相的手臂,如同鳞落,一片一片的破裂,掉落。八壹中文網
随后在空中化为星光点点,成为虚无。
范十初似乎根本不在乎法相破碎一般,他右臂全无,只剩一个残破肩头。
但是他直接左臂横扫而至,有一死字凭空而现。
曹紮轻松躲过横扫而来的法相巍峨左臂,那个死字却是如影随形。
曹紮一拳挥出,试图击碎那个散发出无尽死气的文字。
一拳不行,再来一拳,直到其羽衣金身崩裂数道缝隙后,那个死字才完全碎裂开来。
曹紮再提一口真气,同样无视金身裂痕,身形冲天而去,直达巍峨法相的头颅。
一拳打出,直指法相天门,他试图要用蛮力,彻底击垮这半吊子真身法相。
曹紮已经感觉身体越发沉重,这个阵法在无时无刻的汲取他的力量,他此刻要逃也逃不掉了。
这般情况,如那鹂伶所说,那诡谲阵法的阵眼,极有可能就是这书院范十初。
他失去的力量很有化为阵法的能量,从而反哺到这书院范十初身上。
这自然也能解释,为何他不过六境元婴境儒修,居然能唤出修士上三境所修的真身法相。
如今他想要活命,就必须杀了范十初,方才能破境。
这局死棋,才有活的可能!
(第一卷最终章,上卷,此章为两章字数合为一章,祝君观看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