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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请君入瓮(1 / 1)

龑帝指腹捏紧菱镖,脑海回响昨夜对话。

“陛下不妨试试臣的办法。”

四皇子这话宛如钩子,勾动自己压制已久的疑心。

他让影卫单独追踪勖王行径,把伪造‘证物’交给大理寺卿,什么话都没说,只命人将东西放在办公显眼处,能够一眼瞧见的位置。

直到方才,影卫复命勖王无异常,公友舒说东西不翼而飞,伶人也猝死在狱中,地上仅留下熟悉的菱镖。

——臣比对过,这与射杀车夫的菱镖重量一样。

和处理李季的办法相同,既无人证,亦无物证,可是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啊。

龑帝掂掂菱镖,摆明要置勖王于死地。

天际鱼肚白逐渐泛起微微橙红。

穿过城门,身后是软红香土。

马车轱辘轧过低洼,带出星星泥点,车身晃晃悠悠,最后在凉亭外止住。

门帘揭起,司廷戾从里跳下,对着趴在窗口的人说:“半时辰后,便会自己醒来。”

“多谢三哥。”

“山水万重,各自珍重。”

“谢别的话就不说了,兴许来年某天,你我还能再见,”四皇子笑吟吟,“一入江湖不复还,深巷赊酒常回顾。”

“方便告知你的新名字吗。”

好像自坦言后,对方眼睛已不再蒙着灰,就像那个梦,拨开白雾,原来后面不是潜潭湖泊,而是幽不见底的深海。

“三哥什么意思?”

对方明知故问,司廷戾粲然一笑。

“你不会奉令承教,以四皇子的身份在封地苟活,走水应该是首选,毕竟一把火将尸体烧成灰,连麻烦都不会留下。”

“被瞧出来了呢。”

表情像只小狐狸,却丝毫未见胆怯。

“酒,替我先赊着,”司廷戾说,“以后再讨你要。”

马车启动。

他扒着窗边,朝后招招手,轻声二字:“夬泽。”

马蹄‘嘚嘚’,发出单调寂寥的声音,稳稳拉着车溅起泥水,鞭子划空打在马臀,踏蹄越来越疾,逐渐淡出视野。

“原来你们四人中,他才是良贾深藏,”亓律昭转头俏皮一笑,别有深意,“当然殿下也不差咯。”

司廷戾知她是在点聿州自我介绍那回。

笑笑:“我不信鬼神,也非什么好人,却想谢谢那只鬼。”

“什......什么鬼......”

“装扮亓国长公主的假鬼啊,若没有它闹得满城人惶惶,我便不会去聿州,与阿昭亦不会相识。”

金轮破云海,裂空挂苍穹。

明堂依旧,朝参如初。

好像李季之死乃彻头彻尾一场笑话。

皇帝相信不是勖王所为,那些书信自然作废,但他只字未提伶人被杀,恐怕是想静观桓王究竟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司廷戾意识到,书信或许会成为日后桓王谋算他的把柄,毕竟董瑊曾参加过曲水流觞宴。

他先前努力将自己摘出去,结果还是被迫搅进浑水。

反正对桓王来说,不进宗正寺或者死了,即使他与勖王被贬为庶人,仍存在威胁。

又想到四弟临前的忠告。

——宗正寺未必是囚牢。

横竖渔翁已做不成,趁皇帝以为桓王比勖王更觊觎皇位,自己主动进去,坐实他的司马之心,让陛下认定桓王为夺储,想将其他势力斩草除根,从而加深对他的提防。

越提防,谋逆之意就越高涨。

外公暂且尚在桓王阵营,得交代他尽快请辞,然后再与师父商榷做好两手准备。

司廷戾站在熟悉的招牌前,俯身嗅着甜香,不禁忆起那晚意犹未尽的美味。

他答应阿昭下朝后会带糕点回去,可样式太多,挑不过来,于是手指隔空点点点,对掌柜说:“每样都帮我包一份。”

“好嘞!”

掌柜麻溜装好递给元胡,司廷戾扬扬下巴,叮嘱道:“你先回去,把这给......”

元胡嘴角挂着‘我懂’的表情,对殿下嬉皮笑脸:“这份自然是给阿昭准备的,殿下,我都明白!”

司廷戾抬脚一踹,被元胡机智躲开。

“阿昭岂是你能叫的?”

“律姑娘!律姑娘行了吧!”

下意识抬手挡住屁股,结果防不住后脑勺被拍个巴掌。

“还算规矩,”司廷戾餍足一笑,“我去办件事,晚些回去,让阿昭别等了。”

“殿下去哪?”

“玉府,”又说,“你回去后,飞书给师父,不必多言,只说请他来趟京兆。”

“好。”

日上梢头,内侍过来询问陛下何时用膳。

张让探头向里望,见主子还在批改奏折,摆手让内侍先下去,自己悄摸进屋。

站在一旁弓腰勾头,小声问:“主上,今天还在小院子用膳吗?”

落笔圈注的手停顿,龑帝搁笔,问张让:“朕是否有些时日未见金昭仪了?”

“是。”

“那就去她那里罢。”

张让领会意思,点头道:“哎,咱家明白。”

因临时决定,金昭仪根本没多准备,仅是平常吃的那几样,好在还炖了药膳,连忙让人盛一小碗给陛下。

龑帝品赞,味道正好。

金昭仪会巧言观色,近来也听了不少事,就想借机,说些往事,好勾起对方柔肠心,探探口风,以作打算。

“陛下勤于政务,乃苍生之福,也要爱惜身子,再是松柏南山,亦经不起常年雨刷击打。”

她递上清茶,面带柔情,娇笑道:“孩子们尚需陛下费心教导,有些话,太傅门客碍于皇嗣身份不便说,所以才纵得他们不知轻重。”

龑帝若有所思看着金昭仪。

听她继续惋叹:“妾身是看着这些孩子长大,他们日渐成年,各有府邸,现在四皇子已远赴封地,有时候,妾身还挺怀念在将军府的日子,大家围桌一坐,再是数九寒冬,也不会觉着冷。”

龑帝低眸,脑子里确实勾起几段不愉快的回忆。

当时,他请命羁戍雪门关,就是为避嫌,可亓商非要逼人至绝路,如今这一切,原本不该自己所受!

金昭仪察到对方神色冷淡,识趣闭上嘴,替他斟满茶。

哪知今日陛下突然不吃她这一套。

龑帝食指尖顺着茶盏边沿,来回划。

“你向来聪慧得体,自嫁进将军府,行事待人便比皇后稳重,所以该知朕宠爱你什么。”

随后将杯盏向后一泼,茶水溅地上,而后掷于桌面。

冷声笑:“如今已不在将军府,他们与朕不止父子,还是君臣,历朝历代,涉及权势,死人乃常事,孩子不懂,那就让血训教会他们。”

起身,“昭仪的意思朕明白,”待迈出门槛,忽又止步,“只是这次委实着急了些。”

原本想以柔攻陷,反倒弄巧成拙。

当陛下说到涉及权势也会死人时,他的眼里除了震慑,还有决绝。

金昭仪瘫在位上,陛下这回......是来真的。

她怎能没有野心,自己处心积虑多年,安安分分扮演着与世不争的角色,就是为有朝日压过皇后。

在将军府大家同为妾,只因自己背后势力不如她,便要受其冷讽,折磨。

这种日子早就受够了!

可恨司廷枢越大越不愿与自己商量着来,不谈及想法,更不知他有何计划,即便想帮忙都无处使力,只能干等结果。

这样独行其是,别最后大事未成,反倒连累了她。

桓王府。

宫中内侍传口谕,让他晚膳前进宫赴宴。

“赴什么宴?”

“奴婢不知。”

“......我知道了。”

内侍告退。

他想到今早朝参,大理寺卿隐瞒了两样消息,不知会不会与此有关。

低首,沉吟。

“别是什么鸿门宴才好......”

司廷枢先是去御书房请安,但是并未见到人,向其他内侍打听,才知陛下刚离开没多久。

他拐道去后院,那里有片人工湖,湖中央有座观景亭,还可以供人垂钓。

张让站廊下,打眼瞥见桓王从远处来,侧身小步向里走。

“主上,桓王来了。”

龑帝头也不回,俯身,继续往湖中撒食。

司廷枢长身肃立,在亭外揖礼:“儿子给父亲请安。”

龑帝未吭声,直到撒完最后一小把鱼食,将碗放张让手中,撩衣摆坐下。

“进来,”而后指着对面石凳,“坐。”

“谢父亲。”

龑帝抬手一挥,张让带着内侍婢女全部离开。

皇帝抿茶后,随手搁案几,突然问:“你瞧这湖里的鱼怎么样?”

司廷枢略扫两眼,就自己看到的样子说:“很漂亮,可惜湖太大,里面至少还能再添二十尾。”

“这可不是什么花鲤。”

龑帝捏把鱼食,朝水里撒,原本平静的湖面,突然蹦出一条一条黑鳞,张着巨口,有的为夺食,牙齿死死咬住同类尾巴,把它拽下来,等受伤的鱼开始往下沉,便疾速吃掉鱼食。

“这些肉食性鱼类,更喜食同类肉,当有出现虚弱或受伤的,它们就会围攻过来,然后吃掉自己的同类,原先湖里有四十尾,逐渐就剩稀稀落落十几尾。”

“弱肉强食,亘古不变,”司廷枢顺着话说,“父亲若喜欢,儿子再帮您添上些许。”

“那也变不回最初的四十尾。”

龑帝站起身,司廷枢跟在后面,两人朝内殿方向去。

此时桌上已经摆好菜式碗碟,金杯银筷,龑帝摆摆手,除张让,其余人全都退下。

“不过家宴而已,现在你我乃父子,不是君臣,无需拘谨,”又说,“让内侍传召,就想让你陪我吃个饭,没别的意思。”

“是。”

君臣尚可对谈,若以父子身份相处,普遍是无话可说。

彼此碗筷相互碰敲,发出‘叮当’清脆声。

司廷枢实在觉得别扭,每样菜就吃了几口,便停下筷子。

“有不合口的吗。”

“没,”司廷枢恭敬回答,“再好不过了,皆是儿子最喜欢的。”

“你自小明事懂礼,虽比你长兄小数岁,但事事有分寸,稳重得当,和你母亲一样。”

司廷枢骤然紧张。

“在门馆,先生时常夸赞你,其实,相较其他兄弟,我对你的期许最高,当然,你也从未让我失望。”

他讶然瞧着父亲,细品那些话。

其实父亲甚少这样夸他,他一直以为父亲最喜欢的儿子是勖王。

“是否觉得我从未重视过你?”

未回答,算是默认。

龑帝说:“因为你最像我。”

司廷枢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龑帝只撂下这一句话,离开前又交代张让。

“给桓王加个清炒玉笋,这才是他最喜欢的菜。”

“是。”

清炒玉笋......

原来,父亲都记得,记得每个人的偏好。

那怎会不了解各自所想?

司廷枢畅然失笑,耷拉着脑袋,轻轻摇头。

他认定父亲最喜欢勖王,是因为长兄谦和教条,循规蹈矩,又乃皇后所出的嫡子,的确符合太子人选的标准。

现在看来,父亲对勖王的偏爱,不过是因为他更好掌控。

帝王帝王,身份首先是君,其次才是父亲。

对于皇帝而言,权力至关重要。

史上大有太子逼宫的先例,皇帝怎能未左右权衡过,在太子人选上,除去应具备的谋略胆识,还要能受自己掌控。

这份衡量,隐埋得深不可测。

最开始的话,其实也在点桓王,希望能继续像他母亲那样,不要行不该做的。

“但是父亲......我亦不光像母亲......”

桓王低喃。

“您怎么忘了,是我与您最像。”

这可是您方才亲口说的啊。

您如此英明,既然瞧出来,那儿子何必再费心隐藏呢?

往后所作一切,也全是您逼的。

内殿上,司廷枢痴痴狂笑。

隶庶瞧见殿下恍恍惚惚从屋里出来,连忙上前搀着。

司廷枢敛起嗤笑,回到府上,用力握住茶盏。

掌中之物应声而碎,碎渣嵌进手心,血顺着指缝‘嘀嗒,嘀嗒’溅在案几。

“不等暗线了,明日便行动,”他目露狠厉,“我一定要让勖王消失。”

“属下现在就去安排。”

“等一下。”

“殿下还有何吩咐?”

“告诉俍凡,朝参前去趟北庭王府,就说长兄有急事想与北庭王相商。”

摇曳烛光印着司廷枢的脸,狡黠阴沉,笑容病态。

“这次,我要让司廷戾也是有去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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