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燃走了两步就放缓脚步跟在西老师身后,看他仍然风度翩翩又优雅的跟大家告辞,说是明天一早还有事情。卫森凑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后目光猥琐的小声问:“老大老大,你跟西老师刚才······”
周燃一眼把他钉在原地,他转身就去吃东西,徒留卫森好奇的抓耳挠腮。
周燃要在聚会上呆通宵,西迢回到家里之后也快速的洗漱了一下,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摸出了手机给一个号码发了条短信之后关了灯。
他明天……确实有些事情。
临近冬天气温越来越低,早晨起床后西老师微微扬起头看了看脖子,他皮肤够白,那个牙印位置又很高,红艳艳的十分显眼。周燃这一口还挺用力,大概要很久才能消。西迢翻遍了柜子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小箱子里找到一件新的高领毛衣。这箱子看起来有些隐约的熟悉感,拆开毛衣看到标牌的一瞬间西迢的手一顿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这箱子里的衣服,跟英国公寓的那些衣服都是被人精心搭配过的情侣款。他当时离开的突然除了镜头什么都没带。衣服是佣人打包的,除了手工定制的带有特殊标记的礼服,那些常服在他的授意下全部被丢掉,大概这几件是全新的没拆开就被运回了国。他之前收拾衣服特意把他们全部放在了小箱子里。本来打算送人,可之后事情有些多就忘记了。
而牌子是······小朋友家名下的牌子。
初见时他二十,他十六。小朋友这个称呼从初见到他十八岁两人正式确定关系,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小朋友他总是一次性买四季的衣服,一式两件当做情侣衫。哪怕西迢根本穿不过来他也仍坚持要这样买。买回来之后会一套一套的搭配好放在柜子里。他除去模特这个职业,也是身份高贵的小少爷······但不论何种场合他对于西迢之间的关系从不遮掩,甚至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的所有小心思和不安都很坦荡,西迢愿意迁就,所以他们在一起之后只要不是一些特殊场合,他没有再穿过自己买的衣服。
眨眼十年,竟然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他把毛衣放了回去又重新合上箱子。挑衣服花了太多时间,他看了一眼表只能匆匆套了件中领的毛衫,牙印在领子半遮半掩下很有些欲盖弥彰的感觉,穿了大衣又裹了围巾这才出了门。
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带可以说寸土寸金,其中标志性建筑是一栋极高的造型别致的大厦。他打了车来到这里又在指引下上了二十层。
电梯门一开就有一个带着书卷气的年轻姑娘出现在她的视野,等他下了电梯就看着那姑娘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就十分肯定的说:“西迢先生。”
“是。”
“请跟我来。老师在里面。”
这一层整层似乎都属于他们,装修十分统一,灰冷色调的装修但冷不丁就会有个拥有鲜艳的颜色的东西来打破沉闷,十分······别致。
年轻的姑娘把他领进了一个房间,刚一进去西迢就有了一种穿越感。因为这个房间装修的十分中式和老派。养了各色的花花草草,靠近大窗户光线最好的地方是一个穿着打扮都很干净整洁的老人,看起来五六十的摸样带着老花镜捧着书坐在被花草簇拥的摇椅上。那姑娘叫了一声:“老师。”
老人抬起头,他的长相十分儒雅,从眉宇间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英俊。他看见西迢之后眯着眼睛确认了一下,然后站起来笑着说:“等了你一年还以为你不来了。”
西迢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林教授。”
面前朴素的老人是享誉国际的心理学大师,是业界令人高山仰止的人物。也是他老师declan的好友。
老爷子摆了摆手,把手里的书放在一旁木质小茶几上,然后大手一挥说:“坐,听declan说你喜欢喝咖啡?嘉嘉,去给客人搞点咖啡。”
老爷子说的十分痛快,可他平常只喝茶,这里只有各种各样的茶叶,哪有咖啡。被称作嘉嘉的小姑娘特别无奈,她扭头问西迢:“先生平常喝什么咖啡?”眼神里透露出了‘请务必说出一种咖啡的名字’这种神色。
西迢说:“不用太麻烦,我在英国也常喝茶,有红茶吗?”
“年轻人,不要客气。我和declan是很多年的朋友,原本要让你来家里吃顿饭但又怕你拘束,所以才特意约在了这里。”老爷子率先坐在了附近的沙发上,语气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后辈,十分随和。
这边是个会客区,十分的混搭但又很和谐,西迢在他对面坐下之后也不再坚持,想了想说:“那······我上来的时候又看见一个咖啡厅,可以去帮我买一杯美式吗?”
嘉嘉露出了谢天谢地的神色,她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离开,走的时候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a市的路况还习惯吗?今天堵车吗?”老爷子问。
“今天还好,是我在家耽误了一些时间所以才迟到······”见他似乎要道歉,老爷子笑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了:“没关系,反正我今天只约了你一个时间倒是多的很。”他说完之后停了片刻,上下打量了下西迢忽然面露怀念:“我年轻的时候去留学也入乡随俗喝过咖啡,第一口又酸又涩又苦差点吐出来。之后每次想喝总能记起来那苦味儿。这一口我记了半辈子,以后再也没喝过。”
“人总是这样,一旦给自己划了一道规矩就很难再越过去。”老人似乎是在感慨也似乎有未尽之言。他的脸上和眼睛里都是岁月沉淀下的睿智,明明西迢什么都没说他好像洞明了一切,满满都是温和和包容。很容易让人心生信任。
“要我说什么时候就做什么时候该做的事给自己带上一层一层的枷锁可就是傻子了。人活一世就图个自在嘛。”
西迢交叠着双手一言不发,他静如寒潭,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爷子却看着这个初次见面的年轻人渐渐放松的肩膀笑了笑。
这是个心思很重的年轻人,从见面到现在他没有笑过一次。这并不是说他没有礼貌,相反他很风度翩翩又矜持克制,是一个足够优秀的年轻人。
可越是这样的人,心里就越藏着痛苦。
毕竟这世上的痛苦从不会因为你的轻描淡写而减弱分毫,它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到最后一粒雪花落下,压垮你。
不过还好,这个年轻人至少还知道痛。
没过一会儿嘉嘉左手端着咖啡右手拎了一保温杯茶走了过来,她来的迅速,走的也很迅速。林教授捧着自己的杯子喝了口热茶舒服的喟叹一声。他见西迢只是接过也不喝就说:“尝尝吧,陌生的环境里熟悉的东西能让人更舒服。”西迢从善如流的抿了一口。
浓缩咖啡的苦涩和香味在唇齿间弥漫开,他似乎真的放松了一些。林教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他年纪大了畏寒,室内暖气开的足足的。西迢捧着滚烫的咖啡,鼻尖慢慢的沁出了一丝汗。可他只是进来的时候脱去了大衣,围巾仍然牢牢的套在脖子上。
林教授稀奇道:“你不热吗?”西迢摸了摸鼻尖,他明白林教授的意思,停了片刻后还是去掉了围巾,把它搭在了沙发的一角。行动间颈部的牙印真的十分明显。林教授看到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笑的眼睛都没了,西迢也无奈的摸了一下脖子,那里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教授笑过之后问:“是因为他?”
西迢一楞:“什么?”
“是因为你遇到了这个牙印的主人,所以才愿意来找我?”林教授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西迢,看到他无奈一笑。
这是他进屋以后的第一个笑,也是第一次真实的感情表达。他的脸色很复杂,像是很多种情绪掺杂在一起,他说:“不知道,大概算是吧。”
一个突破点。
唉,年轻人的感情生活啊,林教授感慨了一声。
可惜他从declan那里了解过西迢,知道年轻人之间的分分合合只是压倒他心理健康的最后一根稻草,真正的死结还藏在很深的地方。他过几天就要出国开会,时间紧迫所以他选择不继续这个话题。甚至因为牙印主人的存在他更有把握的去验证自己的猜测。
“declan跟我说你是一个天才,你的存在更能说明了世界上真的有一种人叫老天爷赏饭吃。他第一次见你就被惊为天人。我不太懂你们这行,但我知道德他很有天赋,不过他们一整个家族都是干这个的,说真的,你那时候真的是才学了不久?”林教授捧着茶杯瞪大眼睛。这个儒雅的小老头做出这幅滑稽的表情确实有些好笑,至少西迢就忍不住动了动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