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可伶这个孩子,等赵元佑哭累了,她招人进来伺候洁面,带他小憩。太皇太后看着赵元佑那梦中都还在抽噎,叹了一口气,对桂嬷嬷道:“寒氏那边你拨个人去照顾着。”
桂嬷嬷道:“娘娘,这怕是不妥。寒太妃本就是为先帝守陵……”这又再派人去照顾寒氏,岂不遭人非议?太皇太后打断她,“把淑妃良妃都送过去。”
桂嬷嬷……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新帝强留鲁王蜀王于京师,联合管氏一族排除两王异党,皇太后又着手肃清后宫,这个节骨眼上,太皇太后又把淑妃良妃送出宫,无疑是在拱火。……千禧宫,皇后正在对着烛火剪窗花,新帝沉着脸走进去,挥退了所有人,才换上了一脸的愧疚,坐在皇后身边,看她执着锋利的黑剪绞着红纸,低声细语,“静沅,你再忍忍,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不差这一年两年。”
皇后放下了黑剪,回头看新帝眼中尽是锋芒,担心道:“四郎,静沅受些委屈不碍事,但四郎可不要失了理智,欲速则不达。”
新帝闻言,眸光柔和沉敛,轻执她的素手,“静沅,感谢父皇当初把你指给了我。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同你一起祭典。现在没有的,以后朕全都会给你讨回来。”
皇后靠在他怀里,祈求说,“四郎……今晚留下好不好?”
新帝将她搂在怀中,沉沉地叹了口气。两人相互依偎在无人的内室,再也难听得一丝声儿。良久,新帝才将皇后扶正,“静沅,你早点休息,我去看看管贵妃。”
起身快步离去,又恢复成了那憎恨厌恶的模样。内室里,也传来了皇后小声的悲泣。合宫上下的奴仆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陛下对先帝硬塞给他的这位顾皇后很是不喜,甚至是到了厌恶的地步,在四皇子府时,陛下就欲废了顾皇妃,改立管侧妃为正妃,但碍于先帝赐婚,顾皇妃又无大过,适逢管侧妃又被污蔑向四皇子妃下毒,四皇子府乱成一团,连带着四皇子也被先帝怒斥,被御史弹劾!四皇子误以为是四皇妃自导自演故意陷害管贵妃,为的是绝了管贵妃那扶正之路,同时也害他大跌颜面,对这位顾皇子妃更是厌恶,连带着四皇妃的一双儿女也被四皇子强行带走,送入了前院教养。失了恩宠,再与儿女生离,四皇子妃整日以泪洗面,与四皇子怨怼一日更盛一日。只是不知为何陛下登基之后,仍封了这位不得宠的四皇妃为皇后!……等顾静沅的呜咽声小了些,奴仆鱼贯而入小心伺候着。顾静沅复又重新剪起了窗花,想等着下次明和公主再来的时候,又有许多小玩意儿供她玩耍。不知不觉,夜已深沉,顾静沅早已收起了剪子,坐在窗边,看那皓月倾洒着光辉,侍女叹息道:“娘娘,长华殿的灯已经熄了。”
又听得一声虫鸣,顾静沅才知她向着长华殿已经望了一个时辰有余。顾静沅低声道:“把灯芯劈一半去便退下吧。”
“是。”
或明或灭地光影里,顾静沅望着沉沉的夜色与皎皎的月色交融,倚着窗柩,低声喃语,“四郎,太后管贵妃给的羞辱静沅都不觉得委屈,静沅是恨自己无用,未能替你分忧,还让你牵心。静沅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我们的孩子,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平安就好。”
……再过了几日,新帝在宣政殿中处理政务,内侍通传道:“陛下,皇后派人送来的荷包。”
新帝没看荷包一眼,反而冷声下令,“传令下去,皇后禁足三月,非诏不得出。”
内侍垂首,“是。”
新帝厌恶般扫向那只荷包,云锦做裁,上有溪流,柳树根植于水岸,树下有木槿花,花下有草两株,新帝愈发皱起了眉头。新帝如此大怒,不过是昨日傍晚,管贵妃冲撞皇后仪仗,皇后斥责了两句罢。……管贵妃正在椒房殿中,收到消息,满是遗憾,“为什么不直接废了那个女人。”
管太后冷眼扫去,“什么时候你才能长个脑子?”
管贵妃恨恨不平,“那皇后之位本来就应该是我的,当年若不是顾静沅苦肉计中伤于我,茗清早就是陛下正妻了!”
管太后幽声斥责,“下去。”
管茗清不知道自己为何又惹了管太后不悦,满是埋怨地退了下去。管太后吩咐身边的人,“让族里再挑个人。”
“是。”
管茗清她有了自己的心思,聪明人不会办事,那也不必再留了。……管茗清收到族中又替皇帝选了两个姐妹的消息,当时她沉默了一瞬,随后笑开了来。她好像可以解脱了。那个母仪天下的位置,管茗清不是不想要,可她太清楚了,她坐不上去,坐上去了,也不过是个口不能言的傀儡,就像他们的陛下一样。每日都抛弃他的心头所爱来和她虚以委蛇。这样的荣华与富贵又有何用。侍女上前问道:“娘娘,陛下差人说,稍后会陪娘娘用晚膳,菜式可还是照旧?”
管茗清没有回答。侍女退下了,默默准备,恭迎圣驾。新帝在天刚沉时撵轿就从宣政殿出发,管茗清被侍女通知该整装待君时,颇为烦躁地说:“关门!”
侍女惊呼,“娘娘?”
青玉殿內殿外的人全跪下了,何人敢拦圣驾?管茗清气冲冲地自己合上了殿里的大门。再是抱腿坐床上,沉默不语。青玉殿内院外门跪着的侍女侍臣继续惶恐地跪着。不多时,恐惧得全身冷汗,当听到那仪仗声停在殿门时,那种直至灵魂的恐惧使得他们汗涔涔的匍匐于地。新帝见管贵妃未曾前来迎驾微微蹙眉,入了院,看俯地而跪的一众奴仆,心下生疑,再往里走见房门紧闭,神色不耐,却也忍着上前抬手叩门,“清儿,是朕,快开开门……”倒添了几分卑微。众奴仆松了一口气,陛下对贵妃真是爱之深切,贵妃如此大不敬之责竟也是视若无睹。管茗清大骂:“你这深情的戏码真令我恶心!”
众奴仆恨不得此刻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