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亭摸着圆滚滚地肚子，吃着三花蕊香糕，想起那日赵元祁醉得下了马车，在门口倒地就睡的模样嫌弃道：“你说你，饶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最后还是求到你那几个狗皇兄身上去了。”
杨云亭她还一直以为他有什么锦囊妙计呢，结果搞得乌烟瘴气。赵元祁嚯开嘴一笑，“嗐，互惠互利的事怎么能说是求呢。”
父皇，他，皇兄，世族，无不是有得有失，而得失也完全在他们接受范围之内。杨云亭没想到轰动一时的户部工部兵部案，就如此了结了，不可置信，“户部工部兵部这事就这么完了？”
赵元祁摊了摊手，反问道：“不然呢？真要把其余的刑部吏部礼部也拉进去共沉沦？”
止于此，是最好的选择。血洗六部，太残暴了。杨云亭叹了一口气，“你父皇当初那动静可是要伏尸百万。”
又瘪嘴来了一句，“雷声大雨点小。”
杨云亭当初还真期待着赵司靖能将那些奸臣贼子一网打尽，结果却是这么个结果。赵元祁瞧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她失笑道，“三部全部抄没家产，发配边关，朝廷有了银子，边城有了苦役，同时又能敲打朝中不臣之臣，还能趁机提拔有能之臣，父皇就是父皇，一盘棋，一个人都能下得酣畅淋漓。”
这真的是最好的局面了，在维持国家稳定的基础上，最大范围内的清洗了朝廷和压制了世族。杨云亭听他这解释，才是恍然大悟一般，“原来是这样。”
也明白了赵司靖让赵元祁救严致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还是想对自己几个儿子下手，“所以，陛下原意并不是让你保严致，而是想让你的几个皇兄们自断其臂？”
而几个皇子也真的就上钩了，杨云亭不由觉得二四五皇子不行，“你的几个皇兄们有点儿傻，还真上钩了。”
赵元祁饮了一口茶，眉眼微微低垂，脸上一片漠然的笑意，“不是他们傻，是顾忌太多，不敢去赌。父皇之前的行为震慑住他们，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才想着联手共退，再破败免灾。”
杨云亭被屋内暖烘烘的炭火烘得头昏脑胀，一时也懒得琢磨其中的弯弯绕绕，笑道：“玩不过你们这些阴谋家，是我，我就一刀砍了。”
二四五皇子也真是惨，被拿捏得死死的，夺嫡争位，结果被赵司靖压制得无法动弹。赵元祁给杨云亭添茶，着眼眼前的形势，他叹息着说：“父皇利用我，我利用三位皇兄，三位皇兄再又相互利用，我们一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他们这一家，还真是幸福美满，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一家呢！赵元祁看杨云亭神色疲惫，把茶递给她，便起身为她揉穴，温柔缱绻。杨云亭靠在椅子上享受着，问他，“刑部你还去吗？”
赵元祁煞有其事地道：“我得找个正当的理由兑现给皇兄们的承诺，滚出朝廷，不要再妨碍他们争位。”
这次三位皇子能妥协得这么快，一小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真的是块又臭又硬的绊脚石。让他们又气又恨又毫无办法。所以，当他提起救严致一事，他们也想着机会来了。找个正当的理由？这可不容易，至少赵司靖不会轻易放人，杨云亭也当他是从了，就道：“马上都新年了，你还留朝廷里是想带着俸禄沐休吗？”
赵元祁手一怔，低头若有所思，复又自己为杨云亭揉按着，轻声道：“明儿起我就不上朝了。”
再又轻笑道：“过几日，你看父皇还留我不？”
眼里声里都是狡猾。杨云亭……翻了个白眼，哪有那么容易，哼笑道：“陛下宠你纵你，自是任你胡来。”
赵元祁无语叹气，“小九儿，你还想不想要自由了？”
怎么尽跟他唱反调呢？而杨云亭却是一本正经地反问他，“你忘了我们那日益崇高的理想了吗？”
离开了朝廷这个大漩涡，一切可就难了。二四五皇子可不是想让他滚出朝廷那么简单！赵元祁……弱弱地回了句，“不敢忘，不能忘。”
自由和理想，两人惆怅地对眼，杨云亭叹气，“可你这一退，再要做点儿什么事就难了。”
赵元祁豪气冲云地笑道：“大丈夫爱国爱社稷，哪怕是立身瓦砾也能为国为民效力。”
杨云亭一时语塞，顿了几瞬，又气又笑地道：“行，你伟大，你高尚，我陪着你。”
……说不去上朝，赵元祁还就真不去，一连就在家里休息，朝廷上那些大变动，也未曾去关注一二，无非又是君权和相权的相互制约。而如今，世族内耗严重，也不如往昔能团结一致压迫帝王，所以此局，不论如何看，都是世族输了。等大局落定，赵司靖把赵元祁传进了宫中，品着茶，和蔼地笑看着赵元祁，“近日在家修身养性？”
赵元祁一本正经的回道：“父皇，云亭已经是孕期六月了。”
赵司靖眉角微微上扬，“你要替她生？”
赵元祁愣了一下，然后叫苦不迭地说：“父皇，虽然我不能替她生育之苦，但我要回去陪产啊，你又不知道小九儿性情多残暴，孕期更是狂暴……”赵元祁首次承认杨云亭性情暴躁火烈，赵司靖平静地看着他装，还配合着来了句，“早让你找个温顺的吧你又……”赵元祁抹了一把辛酸泪地说：“儿臣真的是后悔，后悔极了，可现在这贼船上也上了……”赵司靖打断他，“说那么多，无非就是想退了。”
赵元祁停住叙述，赵司靖吹了一口茶烟，茶烟散去，眸光和他相对，“朕成全你。”
眉宇间，是淡然的惆怅。赵元祁惊讶赵司靖竟这般轻易答应了，心中雀喜，可触及赵司靖眼中的那一丝疲惫亦有不忍，“父皇……”他这一退，再想为他做些什么事就难了。想想赵司靖的那些抱负，此时留他一个人孤军奋战，他心中一阵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