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了。峡谷的风湿冷,像刀子一样刮人。峡两边的山,经连日暴雨,树木葱郁,树叶更是青翠,松柏的针叶墨绿,空气里浮动的是泥土和松针的冷香。刘参将脸上挂着伤,手也是血肉淋漓,“末将在峡底挖掘到殿下当日坐骑,已血肉模糊,不辨行迹。猎犬也未寻到峡下殿下气息。殿下有可能已不在峡中。”
猎犬没有搜寻到生者气息只有两个原因,一是赵元祁已经丧生,埋于深谷。二是,已经逃生于峡谷。虽然逃生的可能性不高,但刘参将也不敢说赵元祁有可能已经遇害。杨云亭当日浑身煞气立于山谷暴雨之中,犹如厉鬼,且放言:若赵元祁殒命,她要所有人陪葬!杨云亭目光从峡内收回,居高临下地看着就参加,声音冷寂,“这我不管,我只要一个结果。”
刘参将又是躬着腰,致以歉意。杨云亭睥睨着他,平静着神色,连声问:“山上的落石是何人故意设伏?山腰为何会有火药爆破的痕迹!墟内又为何会出现军中箭矢的划痕?”
刘参将抱拳,“末将罪该万死。”
马嘶鸣着萧萧秋风,杨云亭勒着马,注视着刘参将,“我再换一个问法,这三参峡伏击,刘参将是知情不报还是参与人?”
刘参将头涔涔汗潸潸,“末将…末……”这大概就是凌迟和诛九族的区别,都是不能承认的。他不答,只认罪。杨云亭不想再听那些废话,肃声道:“峡内跪着。”
刘参将跪在坚石之上,碎石咯着膝盖,地上的寒气和尖锐地疼痛传来,他神色沉痛,但一言不发。杨云亭翻身下马,把马拴在了他的手上,冷笑着对刘参将道:“你的命,就看它了。”
若是这马受惊,疾驰,他就由着马拖行至死。这是这马乖顺,陪着他跪上几日,待寻到赵元祁,不过也是受些皮肉之苦。刘参将冷涔涔地道:“谢王妃赐罚。”
刘参将看着手腕上的绳子,苦笑,看来自己是难逃一劫了。不过也罢,杨云亭总算是没有牵连家人。这也是这些时日,竭尽全力搜救的原因。亡羊补牢,虽迟但终是能挽回一些。事情的真相,杨云亭不想再去深挖。赵元祁三参峡遇险也许是个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意外,但不论这场伏击是针对赵元祁还是那些疫民,所涉事之人都当以死谢罪。杨云亭想啊,赵元祁要是得知自己这一遭是为疫民挡了一劫想必也是欣喜的。杨云亭知道赵元祁虽死不悔,所以她替他平定柳州,继续治疫。如今所有身后事都有了妥善处置,她才敢来陪他。杨云亭一步步走向废墟,峡后又是一阵马嘶鸣,再是暗一飞来,拦住杨云亭,拱手抱拳道:“王妃,属下安邑奉杨大人前来护卫王妃。”
安邑,暗一。暗卫在外,都用化名。杨云亭看着他,目光淡淡的,又要绕开他往前走去。暗一沉声道:“王妃,一切放心交与属下安邑。”
杨云亭弯腰去搬落石,暗一扶住她,言辞恳切,声哽咽,“王妃,主上对王妃……”杨云亭抬起身子,“好,我等你消息。”
暗一扶着杨云亭走向峡外,将杨云亭安置好,再指挥着驻军搜救。……落石一块一块的被搬离,将士虽辛苦,但峡谷依旧未有多大的改变,只是天逐渐的沉了。暗一从峡内走出来,对杨云亭道:“王妃,入夜了。主上也不希望王妃为主上忧思神伤,属下派人护送王妃先行回城休息。”
杨云亭摆手,“不用了,我想等他。不论生死。”
脸色略微苍白,手脚冰凉。声音也不似之前沉稳有力,虚浮着。暗一想取下自己的外衣…但主仆有别,便退了一些,再劝道:“主上一定会逢凶化吉的,王妃也要保重自己,勿让主上得救后愧疚。”
杨云亭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安邑,做好你自己的事。”
再看天上星明月暗,浮云遮月,峡内昏暗,两山树影重重,风吹树啸,萧萧马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