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祁跪在下首,淡淡道:“嗯。”
眼底毫无波澜,无视了赵司靖那低沉的怒火。赵司靖愠怒,“朕等了你两刻钟。”
赵元祁抬眼,轻笑:“那父皇是要儿臣跪上两刻钟?”
声轻扬,眉上挑,嘴角肆意之笑,足以见他的放肆。赵司靖低头审视着他,字字顿顿道:“你近来行事,越发越矩了。”
赵元祁却是不以为意般笑道:“自儿臣临朝始,就无一时不嚣张。”
甚至隐隐带上一些得意之色。赵司靖又被冷不防丁地噎了一下,想骂他知道自己嚣张还不收敛?又想到好似是自己的纵容助长了他的气焰,也就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而是带着淡淡的疑惑和不悦,“就那么喜欢杨氏?”
为了那盏孔明灯,他可是一阵好等。赵元祁不答反问,“若不喜欢,当年何以费心求娶?”
都追随杨云亭私奔去了,差点儿去了半条命。可不费心?赵司靖摩挲了大扳指,默默地凝视了赵元祁几瞬,才笑道:“你对杨氏倒是死心塌地,当年多少人都以为你是一时兴起。”
又有多少人等着看他们的笑话,谁料他们却成了一段佳话。赵元祁跪直了身子,郑重其事的回:“确实是一时兴起,却是一往情深。”
一时兴起,一往情深。赵元祁说得倒是坦然。赵司靖怔怔,掩饰性的甩了甩手上的紫檀香串,“九阳,当也配你。”
九阳啊,赵司靖收到这个消息是完全不敢信的,他一直想要加官进爵的九阳,竟是京城恶霸杨云亭,鬼知道他当时喝了多少杯茶才无奈和恍惚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到现在他依旧都还是觉得不太真实,不太可信。当年九阳威名传远方,他特令召见九阳,九阳却是以战乱已平又不喜庙堂而拒,此人何其狂妄?后又问杨青亿此人底细,杨青亿却答此人不过江湖人士,因他偶然相救,特此为他帐下效命,不为功名利禄,只为恩。这话他不信也得信,既不能为朝廷所用,何不如等战事一了就此斩杀?但,若斩了九阳,杨青亿断其臂膀,杨将军又何以与管家将分权制衡?当年他只愿这赵元祁做一辈子的闲散王爷,准备给他挑几个贤良淑德的妻妾,这杨云亭他可是从来不曾满意的,但看在赵元祁喜欢,也就作罢。谁人都不敢想,这京中世家子弟避之如蛇蝎之人,却是那如雷贯耳的九阳先生,最后却是让赵元祁误打误撞的白捡了一方势力。赵司靖瞧着赵元祁,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傻人有傻福,旁人苦苦哀求的,他却早已掌握其中。赵司靖也很庆幸,娶杨云亭的是赵元祁,若换了旁的世族以及皇嗣,这争斗必是血流成河,地动山摇,赵元祁图安稳,杨家军自也是不必陷入夺嫡之争,能保一方平安,也能固大渝之本。赵元祁不知道赵司靖思绪已经飘到那么远了,而是正色回道:“父皇此言,恕儿臣不敢苟同,是儿臣一直都配不上她。”
驳了赵司靖的话。赵司靖默了一下,这祁儿什么都好,就是无康健之身又耽于儿女情长,怅然叹息之后,轻笑道:“你倒是护她。起来吧。”
赵元祁道声谢,起身,坐在下手,赵司靖这时又道:“朕找你来也没有旁的事,不过是闲来无事,人倦怠了。”
赵元祁听明白了,这赵司靖啊,劳碌了几十年,近来突然松懈,这人一闲,他就闲得发慌,赵元祁看向赵司靖,嘴角咧开来了,“那父皇的意思是要儿臣帮您找点儿事情做?”
赵元祁忽然觉得自己离解脱不远了,心中直呼:父皇真是勤政爱民,父皇万岁,有父皇此明君真是大渝之幸,万民之福……而赵司靖却是轻轻盖了盖茶盖,盖出点滴清音,问一脸希冀的赵元祁:“江南如何?朕也想去。”
赵司靖就差没说“除了江南还有哪里好玩朕都想去”,他要看遍万里河山。赵元祁的笑容凝固在嘴角,赵元祁此刻真想说:父皇,江南不好玩,一点儿都不好玩!但江南好不好玩,傻子都知道。赵元祁只有激起赵司靖的守国之心,重振他捍卫社稷之情,“父皇,江南风光秀丽,四五月烟雨行舟,蒙蒙细雨中,如诗如画。但,秋冬之时,极度湿冷,百花凋零,树木凋敝。此时游玩,儿臣忧心父皇触目伤怀。江南之景,不如京中壮丽……”赵司靖品了一口清茶,随即笑着打断他,“祁儿,京中盛景留于你。江南,朕也想走走。世界那么大,朕也想去看看!”
赵元祁……走什么走!你不能走!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赵元祁扑通一跪,哭天喊地地说:“父皇啊,你不能这样抛下儿臣啊,父皇一走,那些胆大包天的逆臣还不得把儿臣生吞活剥了啊!儿臣此前诸多放肆,唯今只能仰仗父皇而活啊。父皇可不能就此一走了之,朝中之事,儿臣一人承担不了啊……”赵元祁可以确定,他的爹就是狗爹,杨云亭没有看错!这狗爹太坑儿了。竟然想把挑子撂给他,留他在京中和逆臣斗智斗勇,和那三个虎狼之兄疯狂厮杀,他自个儿去游山玩水,这是一个爹该干的事儿?赵司靖呵呵笑道:“朕相信你。”
赵元祁心中大骂赵司靖无数遍,面上继续凄凄惨惨的哭嚎道:“不,儿臣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父皇您可不要盲目相信儿臣。儿臣也不知道你这一走,儿臣会抽什么疯,做出什么危害社稷国祚之乱来……”并且暗戳戳地去威胁赵司靖,大有一种只要他敢走,他就敢亡国的架势。赵司靖看着这撒泼打滚的赵元祁抽了抽嘴角,默了一瞬,状似无奈,状似忧伤,叹息道:“祁儿,朕为你遮风挡雨多年,你也该回报父皇一二了。”
赵元祁怀疑赵司靖这是在道德绑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