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民享有平等权利,分土地良田,自由婚嫁,务工课税……所有女子都激动兴奋起来,什么愿寻得一良人,远离泥沼厮守终生,哪有这良籍令人心动!落月呢喃着问:“像我们这种罪臣之后也可以吗?我还有个弟弟被流放在岭南,我想去找他。”
眼眸着怀着期盼的目光。桃红温柔地回道:“本是被族中连累,祸不及女眷,告示没有命令禁止,那自然也是可以的!”
落月欢呼雀跃,这天香阁大部分女子都是罪眷,本以为终生沦落风尘,未曾想峰回路转又见光明,各个都喜极而泣。而一道尖锐的声音传来,“高兴什么?赎身从良是要银子的!你看这越是富庶之地的户谍越是价格昂贵!京城的户口竟然要一百万两!杭州苏州八十万两!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吸人骨血?我们是不入流的伎子不是什么钱庄!”
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了她们的头上,冷彻心扉,全身发寒,令他们怔在原地,不能动弹。妓院的确是销金窟,灯红酒绿,声色犬马,也有人为博美人一笑一掷千金,但是落到美人手里的真没有几个钱。荣华富贵和她们无关。而也有人小声的辩驳道:“那可以挑个不那么富庶的……你看尧关潼关好几个地方只要百两银子!”
那人又是尖酸刻薄地骂道:“你长脑子没有?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个常年外敌扰境兵荒马乱之地,不毛之地,而且刚历经战乱,里面连个活人都没有全都是鬼魂!而且处处闹灾慌,边关离京城几千里远,天子脚下还各种烧杀抢掠,往边关去也不怕死在半路了?”
虽然这话说得极为的难听,却也十分有道理,出了这天香阁她们就如浮萍一般,哪能经得起风吹雨打?一时之间厅堂静默无语,就连桃红也变了脸色,眼中的光也瞬间熄灭了,从头再来,何其艰难啊!那人又道:“我再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真赎了身从了良,家世就真清白了?就真能寻一如意郎君过上平静舒适的清白日子?”
所有人脸都绿了,脱了贱籍入良籍,她们就真能是平民将过往全部一笔勾销?清白出身清白之身她们都没有了,那留有良籍又有何用?那人冷声道:“别想了,出了这销金窟,我们就不是天香阁捧在手里的摇钱树了,就没人再护着我们了!再想想这些年我们接待的那些客人?那些主母顾忌脸面,没来这天香阁找我们的麻烦,这要出了天香阁,我们有那个钱赎身,可有那个命去享清福?”
厅堂气氛凝滞,所有人心情都沉到了深底!刚升起来的那希望,顷刻间前路被封死!半晌后,桃红缓和了脸色,似是认命了般咬牙收起了告示,“春云说得也很有道理。”
目光在众姐妹间巡梭,有同病相怜的落寞和无助,却又不得不温柔善良的宽慰众人,“而且我们虽然不幸沦落风尘,更是迎来送往,辗转各路男人,却也习惯了天香阁的锦衣玉食,散尽家财赎身出了这天香阁之后又拿什么过活?”
这些话既是对那些姐妹说,也是说给自己听,她不是舍不得荣华富贵之人,活了二十多年,什么苦她没有吃过,只是吧,世道容不下她……一姐妹红了眼眶,哽咽地说:“可是桃红姐我也不想再过这样屈辱恶心的日子了……”其他人也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桃红抬眼看到了风韵犹存的掌事宋妈妈倚在柱子上不住摇头,起身道:“宋妈妈。”
其余人也看过去,擦了擦眼泪,小声道:“宋妈妈!”
宋妈妈走过去,坐在了方才桃红坐着的位置,环视着众人,又将桃红刚才卷起的告示铺开。“朝廷出的告示你们也看到了,这也算是个千载难逢史无前例,是真真正正的给了你们一个可以从头再来的机会。殿下和王妃仁德啊!”
众人低着头看着脚尖,的确是个旷世奇谈,可也与她们无关了,只要这世道一日轻贱她们伎子,即使她们从良,那也依旧摆脱不了被人作贱的命运!宋妈妈看她们那颓然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声音温柔了几分,“我知道你们也担心出了这天香阁,放回了良籍,依旧无法过上舒心日子,还得受之前恩客以及恩客家眷的纠缠报复,但既然你们从了良,就受律法保护,并不就低旁人一等。别人若是欺负你了,你也不必忍着就十倍还回去!不用客气!世人都是欺软怕硬,你若怯弱一分,别说是良籍,就算是皇籍那也是受人欺负的命!”
让她们不要怕,出了这天香阁啊,自己得把腰背挺直了。诸位姑娘惊怔的抬头,望着宋妈妈,眼中带着迷茫,宋妈妈竟然让她们走?宋妈妈一向板肃,不近人情,天香阁里很多姑娘都惧怕她,可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和蔼的模样。宋妈妈是希望她们离开的,如果当年有如此召令,她必定会毫不犹豫的从良,逃离这污浊之地,而非是困于这方寸之地,违背良心的调教这一个个的后来人……现在有了这政策,这些姑娘们却是畏手畏脚了起来,她们畏畏缩缩的却是她曾经求而不得的……想到这儿,宋妈妈真想拿着鞭子打醒她们这群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死丫头们,面上却是和蔼地对众人道:“妈妈我都是看着你们长大的,你们中间也有很多人是我一手调教的。妈妈知道你们前路渺渺心中恍然,戚戚忧感,这日子啊是人过出来的,都得往前看,别回头,无惧则无忧。”
诸位姑娘心中注入了许多暖流,心下也真没有那么惧怕了,从良…她们又燃起了希望,可同时也还是犹豫彷徨,毕竟从良之后路就要一个人走了,她们害怕……都巴巴地望着宋妈妈,桃红走上前给宋妈妈奉上一杯茶,恭敬道:“还请妈妈给个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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