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见三位皇子对赵元祁怨恨颇深，整了整衣襟去了柳首辅那处，“首辅大人，下官方才去见了其他三位殿下，希望这水利兴修之事不要阻挠太过。”
劝其他三位殿下放过六殿下？这尹尚书是要站队了吗？如果尹尚书早些挑明，内阁双阁臣，军中杨青亿，六部又有刑部与礼部，这六殿下也不是没有可能继位，而偏偏造化弄人，陛下他……哎……陛下说得对，机缘不对啊。柳首辅叹息道：“你又何必卷入其中？”
尹尚书苦笑道：“趁着六殿下还有此决心，趁着陛下还重用六殿下……”柳首辅眼睛一眯，冷声问：“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尹尚书沉默了一瞬，凝声道：“首辅大人，微臣什么都不知道。”
看他这样子，哪里像是什么不知道的，就算真不知道如今也是知道了，去了三位皇子那里去试探，又找他来试探。柳首辅信得过尹尚书，此事当不会声张。尹尚书叹了一口气，面带沉痛，柳首辅也叹息一声，闭了闭眼，“别去试探三位殿下了。”
三位皇子虽有夺嫡之心，却没有什么胆量敢做那弑君弑父之事，陛下中毒一事，怕是哪个世家蛰伏多年而为，几位殿下当不知情。如若有知情者，这些年还争什么斗什么？尹尚书没去深问，陛下久久不露面，柳首辅常被传召，六殿下把持朝政，起初陛下并未放权，大底是要利用六殿下平衡局势。而今却是许了赵元祁领政统兵之权，估计是要将朝廷顽疾剔除，同时也更加昭示了陛下出了意外，有脱离他掌控之事，方才会有此下策。哪里会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宠信啊。尹尚书敛着神色，肃然应道：“是。”
柳首辅眸光也没有以前那般锐利了，模糊混浊黯淡，头带着官帽，官帽也盖不住他的满头白发，一脸褶子零星黑斑，手也瘦的只是皮包骨，甚至时不时发抖。柳首辅早已过了致仕的年纪，早应该回府安享晚年共叙天伦，柳首辅说他放不下国民，无颜致仕，陛下也便继续柳首辅留在朝廷之上兜率百官，免柳首辅跪拜之礼，许柳首辅常住宫中。尹尚书想哪，这柳首辅哪里是放不下国民啊，分明就是放不下陛下啊！内阁六阁臣，方阁老墙头草，管阁老徐阁老谢丞相各有私心，杨阁老虽忠君但比起其他世家还是差了一些。柳首辅怕他这一走啊，陛下就孤立无援了。哪怕陛下已经天命之年，已经执政几十载，已不再是当年那稚嫩的幼主了，他也还是不走。他们是君臣，是师生，亦是父子。尹尚书想如若陛下出事，怕哭得最伤心最悲痛的也就非柳首辅所属了。柳首辅见尹尚书一脸沉重的，还望着自己出神，以为他是在担忧赵元祁，就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六殿下不会是孤身一人。”
尹尚书敛起那些思绪恭敬的应“是。”
柳首辅又道：“一盏茶到了，一同回殿吧。”
于是尹尚书搀着柳首辅，出了房门柳首辅的儿子侍奉在一旁，尹尚书也是没有松开柳首辅。他想，送柳首辅一程，陪着他走一段路，以表达自己的敬意。当二四五皇子看到尹尚书扶着柳首辅出来，脸都一同黑了，这尹尚书是公然投靠赵元祁了？本来没觉得是多么迫切要被除掉的赵元祁一下也让他们真正起了杀心！赵元祁不能留，再留，他们仨谁都没有机会了！夺嫡就夺嫡，开挂就犯规了！赵元祁还不知危险降临，笑看着群臣，“看诸卿容光焕发的，看来对本王的安排十分满意。那本王也就放心了。”
如丧考妣的群臣……殿下你是怎么看出我们容光焕发的？赵元祁道：“先就水利兴建得规模再……”话刚说到一半，脸色突变，猛地一下倒旁边的大臣身上了……被砸的那个臣子也是惶恐害怕，“六殿下，六殿下……”柳首辅脸色蓦地一白，杨明怀疾呼，“传御医！传御医！”
其余人都围了上去，忧心忡忡地。杨青亿上前对着众臣冷声道：“退后！给殿下留口新鲜的气儿。”
赵元祁那片就空了开来，那位臣子躬着腰驮着赵元祁一动不敢动，额上一直冒冷汗，不久就腿软了，打着颤儿……心里也止不住哀嚎：殿下啊，你要昏倒也换个姿势好不好？靠我肩上不好吗？你也舒服我也不累，你这样……哎！很快来了三个御医，这才把他解救出来。御医轮流替赵元祁诊了脉，脸色都比较沉重，柳首辅抓着儿子的手在抖，声音也在抖，“殿下如何？”
刘院正道：“殿下本就心弱体衰，近来忧心竭虑操劳过度，过劳之症引发的短时间昏厥，本无大碍，可殿下……哎……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殿下此疾不容小觑。”
柳首辅松了一口气，无性命之忧就好，同时心里也很失落，赵元祁这身子骨啊……陛下说得对啊，强求不得，扶持六殿下的确变数太多，陛下一语成谶！其他臣子过劳症？六殿下可真是勤政爱民的好王爷，呜呜呜……同时又看向了刘院正，面上似是在忧心赵元祁，实际却是祈盼着刘院正说赵元祁需要静养……刘院正也不负众望，“殿下不可大喜大忧，情绪起伏不能过大，需静养一段时日。”
群臣想欢呼却也只是眸光晶亮了几分，面容仍旧是愁苦不堪。柳首辅又问：“刘院正，殿下除了体虚昏厥之症，可有其他不适？”
刘院正先是叹息一声，再是一板一眼的回道：“柳首辅，殿下虽脉相是体虚昏厥，但因身上的奇毒多年未解，随时有性命之危。表象平稳，可病灶太深，实乃也是凶险万分。毒入骨髓，侵害五脏六腑，遍走血脉，就算六殿下精心细养，也……”刘院正再是叹息一声，深感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