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亭冷笑：“所以你们就理所当然的弃了他？”
二当家支支吾吾地道：“也没有，只是……”杨云亭便替他接了话：“只是和其他男儿郎比起来，舍掉他不会心疼，不会痛心，不就是一纨绔子弟？弃了也就弃了，有他没他，漕帮都没损失，家族发展必定会有个人牺牲？对不对？”
二当家默认，送五侄儿入京和让他送死没什么区别。如今他动了恻隐之心，也不过是想着合作之事也差不多决定了下来，也就没必要再让五侄儿牺牲，而且救下他对杨云亭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杨云亭愿意救，五侄儿必然还是可以回漕帮做他的纨绔少爷，继续他的淫逸荒唐人生，漕帮依旧是他的避风港。漕帮也是可以救下他的，但是京兆尹隶属皇帝直辖，皇帝能对几位皇子的小动作睁只眼闭只眼，可不会对漕帮容情。所以，他也只能求在杨云亭头上。而杨云亭却道：“人我是不会救的。”
枯黄的梧桐叶又被冷风摇下几片，二当家听着神色不变，只低声叹了一口气，微微惋惜着。自己的侄儿，漕帮的人，杨云亭没那个义务去救，方才他也不过是福至心灵的一问罢了。杨云亭复又沉声说道：“二当家要真舍不得你这个侄儿，就不应该借着他的幌子入京。京兆尹不偏不倚只忠君，我们的手伸不进去。”
也算做解释。二当家回道：“草民明白，是草民妄想了。”
赵元祁一边给杨云亭披披风，一边柔声问道：“夫人可要喝些果酒花酿？”
杨云亭笑道：“不了，煮些清茶就是。”
二当家看他们浓情蜜意的，也便拱手告辞，回了赵元祁给他安排的小院。赵元祁让春胜去置煮茶用具，院中无人时，他望向杨云亭笑道：“我知道你少时由杨将军抚养，随军作战，没曾想夫人竟在波涛汹涌的江湖之上还留有大名。”
赵元祁在等杨云亭的解释，为什么这件事他竟然是在别人口中知道的？同时也感慨着他的小九儿过去的人生真是丰富多彩，盛京无良恶霸，劫富济贫女侠客，沙场巾帼英雄……她还有什么惊喜是他不知道的？杨云亭挥挥手：打着哈哈笑道：“好说好说，你瞒着我的事情不也挺多的吗？咱们扯平了。”
赵元祁轻哼一声，“呵。”
点了点她的鼻子，哼哧道，“小九儿，你不坦诚！”
杨云亭挑眉，“你敢说你对我就绝对坦诚？”
赵元祁想着他的那些隐蔽财产，以及一些隐秘势力默了，大概是不能的吧……杨云亭又双手抓住他的手，撑起头，浅笑盈盈道：“茶水满了会烫手，八分满七分满就合适，不烫手，端起来也不会洒落出来，倾斜入口茶水也不会撞脸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一番话说得那是一个意味深长。赵元祁便失笑道：“em……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夫妻相处还是得留有余地才好。”
双手改为捧着她的脸，面上温柔浅笑，心中暗叹：也不知道杨云亭背着他还藏了多少事，是懒得提起她忘了也罢，就怕是故意不让自己知道。杨云亭娇嗔一声，偏着个头笑问：“哎呀，你别妥协得这么快嘛，是怕我也问你的小秘密吗？”
眼睛扑朔扑朔的闪着。赵元祁哭笑不得的道：“我能有什么秘密呀？就算有，还不得被二伯挖得干干净净的？我在你们跟前就是个透明的。”
说话间春胜已经将茶具小火炉炭火都准备好了，赵元祁就笑着走过去煮茶。杨云亭啼笑道：“怎么会？二伯事务繁忙，才不会分神挖你的过去。”
至少她是一点点风声都没听到。而且成婚后，她和杨府极少走动，赵元祁也无心帝位，杨家自然是不会在他身上花功夫。赵元祁扇着炉火抬头，“嗯，是我自作多情了。”
杨云亭摩挲着下巴，“不，是你过度紧张了。”
赵元祁扬了去年的红梅丢进锅炉，一边回道：“我又没做坏事紧张什么？”
反手又倒了一杯热茶给她，“梅花雪好了，尝尝。”
又想着她刚才那茶要倒七分满八分满的话戏谑一笑，“七分满，不烫手不烫脸。”
杨云亭捧过茶暖手，翻了个白眼，“信不信我抽你哦？”
赵元祁摇摇头，品茗喝茶几年了？还是这么凶残？杨云亭嘬了一口茶，又提起了那二当家请求她救五少爷之事，叹气道：“赵元祁，你说京兆尹那小子我救还是不救？”
那小子有趣是有趣，但就是太欠扁。赵元祁往锅炉里又加了几颗干果，扇着火，冷漠道：“你都把临垣临析安排过去了，还问我救不救？”
杨云亭伸了伸腿，救是要救的，不说那小子好玩，单说他也是一条人命，也没有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祸事来，就不应该命绝于此。杨云亭不徐不急地道：“我在想，怎么救，怎么救才能将五少爷的价值发挥到最大，反正他人都入了京兆尹大牢，总得留下点儿什么吧？”
定定地看向赵元祁，“我可以救他，但这个人不能白救。”
赵元祁非常明白杨云亭这想要捞点儿好处的心情，如果二当家执意要救那五少爷，他们可以借此再和二当家谈谈那边关漕运大权和减免赋税一事，但二当家想要救人的欲望并不强烈。京兆尹啊，那地方，看上去简简单单帝王直辖，只为皇帝做事，可是吧，总会混入一些牛鬼蛇神。现在几位皇兄都盯紧了漕帮这块肉，他们想用从京兆尹保出五少爷的确是得费一番功夫。费那么大的劲儿总不可能是为了做慈善吧？那五少爷又不是什么值得救助的老弱病残鳏寡孤独？赵元祁给杨云亭再添了一点热茶，笑说：“简单，先安排一场大刺杀，让他性命岌岌可危。千钧一发之际我们再出面救下他。他此后必定对你肝脑涂地，为你鞍前马后鞠躬尽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