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连靳沉默了会儿,林二蛋的口述极快,显然有些气急败坏的成分在,他的神情忽闪,脚不自觉地在抖动。
薄连靳说:“你很紧张?”
林二蛋一愣,“紧张?”他强笑了下,“我有什么可紧张的?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薄连靳了然地点头。
他不再说话,林二蛋小心翼翼地说:“警官,还有我什么事吗?”
薄连靳深深地望着他,才开口:“你明知道魏强是害你村子的人,就这么放任他来村里?”
林二蛋支支吾吾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再次抬起头看他,没一会儿,又重复刚才的动作低下。
薄连靳蹙了下眉,“问你话。”
“我、我知道他要来,当然不会让他好过了!但、但他要来我也拦不住啊,不瞒你说,警官,我找过他一次——”
林二蛋陷入回忆。
那时他核对名单,发现这个熟悉的面孔时,他人是慌张的,和剩下的四个村民在一块,五人一合计,魏强要是敢来,就别想活着离开。
林二蛋对此找过魏强,是他离世前的那个晚上,他看见魏强和一位青年正在说话,那位青年离开后,他走向前去。
“魏强——”林二蛋皱眉,“你来这干什么!”
魏强看着他的穿着,不免鄙夷,“你们村子已经混成这样了么。”
林二蛋羞怒地哽了下,“还不是拜你所赐!”
魏强双手插兜,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歪了下头,指得就是那些正在砍树的人。
“解释一下。”魏强说。
“有什么好解释的?”林二蛋说,“这是我的村子,他们这样做,我还没找他们要损失,我需要解释什么?”
魏强挑了下眉,“意思是跟你没关系?”
“没关系!”
林二蛋当时觉得自己被魏强牵着鼻子走了,又蹙着眉板着一张脸,说:“我还要问你,你来干什么?!你把我们村害成这样,你还好意思回来!”
魏强不在意地哼了声,“那是你们村活该!”
林二蛋回忆到这,就气得不打一处来,他对薄连靳说:“警官,你说说!你评评理,这人怎么好意思说这话的!我们村子当初就是被他害的!活该?!我们村怎么就活该了!是——是有一些该死的人做那些肮脏的交易,但我们村罪不至死啊!要不是他当初卷走了钱,我们村怎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林二蛋睁大双眼,没忍住呵了声,“他们敢报警么?自己抓自己?我看魏强就是因为这点才来我们村造孽的!”
“也就是说,魏强和姜延聊完后,姜延离开,你又去见了魏强?”
“姜延?你说的是那男的?是!我看着他离开的!他走后是我又去找了魏强!”
“你是最后一个见魏强的人?”
林二蛋嘴僵了下,不可置信地看着薄连靳,“警官,你不会还怀疑是我杀了魏强吧?!我真的不至于啊警官!再说了,这村子我熟悉,我要是杀了他,我随便找地一丢不就得了,费得着来报警吗!”
薄连靳:“你冷静些。”
“冷静?!我怎么冷静得下来!你现在把我抓到这个地方,我莫名其妙成了杀人犯,你让我怎么冷静!”
王润皱了下眉,“没人说你是杀人犯。”
林二蛋说:“我实话说了吧警官,我和魏强那天晚上差点儿吵起来!要不是他对象拦着,这会儿我说不定真成杀人犯了!”
薄连靳一顿,“齐哦当时也在场?”
“在啊!怎么会不在!是忽然跑出来的,穿着个白裙子,吓人得很呐!”
那天晚上,魏强到底见了多少人?
薄连靳陷入沉思,他原先以为,姜延是最后一个见到魏强的人,却没想林二蛋在他之后也见了魏强,甚至和他产生了矛盾。
而当他认为林二蛋是重大嫌疑人时,魏强的女友齐哦又出现在了现场。
还有那些神志不清的伐木人……
薄连靳问他:“那些砍树的,你真的不认识?”
林二蛋摇了摇头,“我真不认识,我还寻思奇怪呢,大概是这村子被下咒了,那些人也中招了。”
薄连靳否定他的话,“世上没有妖邪之术。”
顿了两秒,他继续说:“还能认出他们来吗?”
“得,你说没就没吧,您现在让我找到那些伐木的,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对哪个,当时我一门心思都在和魏强对峙上了,哪有心思关心那些个人!”
“齐哦当时说了什么?”
“魏强那个女朋友?”林二蛋想了想,“也没说什么,就说很晚了,让魏强回去休息。”
……
出了审讯室的门,薄连靳吐了口气。
王润不甘心地说:“头儿,就这样放他走了?我总觉得这小子没那么简单。”
“派人盯着他。”薄连靳说。
王润眯着眼应了声“好嘞”,跑开了。
薄连靳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点了根烟,细细地抽了起来。
“叮铃铃——”电话响起。
他垂眸,笑了下,接通电话。
“姜医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姜延正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我能有什么事,只是惯例慰问一下薄警官——薄警官,我可好几个病人来问我什么时候开门了,你这办事效率,我怕是要等着半个月后再开张啊。”
薄连靳摁灭了烟,丢在烟灰缸里,轻轻地吐气,“我在魏强家发现了白骨。”
姜延一怔。
薄连靳接着说:“在你之后,林二蛋——也就是你们为首的那个村民,他也见过魏强,包括魏强的女友。”
姜延皱眉,“那些伐木的人呢?”
“林二蛋不认识,因为天色太晚的原因,他的心思又都在魏强的身上,所以根本没注意那些人。”
姜延抿了下唇,“行了,我知道了,挂了。”
“嘿你这人——嘟嘟嘟……”
薄连靳反复看了两遍手机,电话真被挂了,他无可奈何地笑了下,低喃道:“用完就丢……”
与此同时,姜延准备回去,拐个弯,迎面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脸色不佳,姜延忙退后了两步,试探地说:“……魏强女朋友?”
齐哦的不开心只是一瞬间,她眉尾一弯,“你好。”
姜延眉头一挑,识破了她:“你在偷听我说话?”
齐哦一僵。
“碰巧听到罢了。”她保持着微笑说。
姜延淡说:“那正好,我们聊聊吧。”
“……”齐哦:“你想聊什么?”
“你和魏强是同居状态吗?”
齐哦面不改色,“是。”
姜延淡“哦”了声,“所以你知道他在捣鼓那些东西。”
齐哦僵了下,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她压制着情绪,“什、什么?”
“人骨。”姜延淡淡地笑了下,“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齐哦快要装不下去了,她话里带着点儿颤声:“我怎么可能知道。”
她吞咽了下口水,悄悄挺了挺腰板,强装镇定地说:“他每天把自己锁在那个屋里,平常不在家也是把那屋锁住的,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做什么。”
“你连你的伴侣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跟他同居?”
姜延说:“我真的很佩服你的勇气,齐小姐。”
齐哦怔了下,哑然:“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这很难吗?”
姜延说:“齐小姐,您不必逃避,您的男朋友是不是一个杀人犯,你要比所有人都清楚。”
齐哦抓住衣摆,她的手心湿润,是汗,黏黏的,她犯恶心极了。
“我又怎么会清楚?这位先生,你说笑了,我和魏强没有你想象的那样恩爱,甚至我们的关心也不好。”
“可你还是陪他来了。”
齐哦闭了闭眼,“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魏强以前来过这个村子,这件事你知道吧?”
齐哦沉默了几秒,才讥笑似地勾起唇,“他就是个疯子,这个村子我虽没来过,但我天天都看得见,他把这个村子的照片拍了下来,就挂在我们睡觉的地方,我每天看着都觉得阴森森,我怎么想得到他居然会真的带我来!”
“你从未问过魏强这张照片的来历吗?”
齐哦陷入回忆。
她当然问过。
那天她倚在魏强的身上,撒娇似地让魏强把那张照片撤下来,放些别的东西。
魏强却不乐意,脸迅速地板了下来,齐哦问他:“亲爱的,这到底是什么,你这么在意啊?”
顿了下,她嗤怪地说:“不会是你的新欢在里边吧?”
魏强第一次和她说重话,让她别多管闲事。
许是他明白自己说话太重,反过来安慰了齐哦几句,甚至许诺要带齐哦来玩一玩。
说到这儿,齐哦咬了咬唇,“我就没想来这个鬼地方,谁能想到这个神经病真的会带我来!现在好了,人没了!”
姜延沉默了一会儿。
“恕我直言,齐小姐,你男朋友去世了,我没在你脸上看到一点儿不舍。”
“你让我对一个疯子不舍?”齐哦觉得荒谬极了,“他带我来这个地方的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说什么去旅游,就是来这旅游?!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