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半个月的相处,玉娆对祈九也没那么害怕了,他知道有淮容在这儿,祈九再看不惯自己却也不敢动手,于是也敢当着人的面儿数落上了。
“你们俩又出去玩儿,留我一个人在这忙活,偏还知道回来吃饭,我干活的时候你俩倒是跑的快!”他低着头一边忙活一边嘀咕,却不抬头看他们二人,祈九拉了个椅子紧挨着淮容,翘着二郎腿,笑吟吟的听人教训。
淮容倒是没什么反应,他习惯了。这两个人在他看来都是半斤八两。
玉娆又数落了会儿,却始终没抬头看祈九,他还是怕,他总觉得祈九身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自己一靠近便会有逼人的窒息感。他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下意识的和祈九保持距离感,训人的狗胆只作用他一会儿就没了。
余晖散落在屋内,给三人渡了层柔光,祈九盯着淮容不停的给他夹菜,淮容见碗已经差不多被他夹的菜填满了,便把碗往里移了移。祈九扑了空,却没罢休,夹着菜直接往人嘴里送,淮容猝不及防只得咽了下去,他瞪他,要不是玉娆在,恐怕眼前这人能被他一剑对穿。
他想自己真是越来越惯着他了,再这样下去他可不就要无法无天了!他拿不了剑,但又气不过,于是淮容长老生平第一次搞了小动作,他在桌子下找到了那人黑色的底靴,狠狠的踩了上去。
祈九吃痛,配合的呼叫出声。
玉娆下意识问他怎么了,他却说脚被石头砸了。
玉娆更是茫然,他们坐在桌子上吃饭,哪来的石头?
被称作石头的淮容长老,脚下又加了力道,面上却埋了层阴霾。
玉娆惊疑的抬头又看了看淮容长老慢慢变得铁青的脸,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呀的一声忙道自己要瞎了眼,他们两个光天化日的不知道害臊!
祈九不知道是被淮容的反应给逗笑了,还是玉娆说他们两个不害臊变相的承认了他和淮容的关系而开心。
这顿饭吃的快,玉娆随意扒拉了两下,就冲淮容示意自己饱了,丢下一句一会儿碗祈九洗,就跑了。
祈九倒也没计较刷碗,这样的活儿他干过,只要淮容在,他都可以很乖。
碍事的家伙终于走了,祈九开始慢吞吞和淮容一起用膳,这应该算是他们最后一次在一起好好用膳了吧。明日一大早淮容就走,他把路鸿放在幽冥谷,留个祈九一个定心丸。
翌日。
玉娆靠着木柱看二人纠缠。
“傻小子我会照顾好的,你要回来。”祈九满脸不舍,拉着人手,没有一点松开的意味。
“好。”淮容长老没有用嗯,而是用好。
他撇开祈九的手,又回头望了一眼,最终还是说了一句。
“照顾好自己。”他怕仇吟又出来做什么事,他无法预料。
“好。”祈九知道他担心什么,他定定的点了点头,目送人那抹白衣漂然而去。
之后祈九转头盯了盯玉娆,慢慢靠近。
“你干嘛啊!”不知道为什么,他每靠近一步,他都觉得危险至极。淮容已经走了,保不准这魔鬼和自己来个秋后算账。
“你怕什么,我不要你的命。”祈九见他这般怕他,眉头皱了皱,他不喜欢旁人这般对待自己,好似自己是个瘟神一般。
“唔,你别乱来!”玉娆匆忙往后退,脊骨装在坚硬的墙壁上,他没有了退路,只能不顾形象的对着靠近的祈九拳打脚踢。
祈九在他两步前停下,伸手散了黑雾,将人从头包到尾,整个提起后,又撕烂了玉娆下摆的衣衫填在他呜咽的嘴里。
然后朝着淮容离去的地方,跟着去了青阳山。
淮容离开了村落后,乘着剑越过山丘平原,他算了算行程,此处距离青阳山还需三日。
只是他心急些,一路上没怎么休息,只用了两日,便落在了青阳山的大门外。
青阳山依旧仙气缭绕,庄严肃重。门口守着两队年轻的修士,一动不动,尽职尽责。
淮容在远处停下,整了整衣衫,确保自己外形得体,才一步步走近。
山下的修士不认得深居简出又鼎鼎大名的淮容长老,毫无疑问的拦了他。他摸了摸腰牌,一个刻了淮字的木牌闪着青光照应在年轻修士的眉间。
那修士愣了愣,没见过人,但腰牌他却认得,是那个没有人性,见人就比剑还不死不休的淮容长老?听说在他手下过招多半都是不死也残!
他们吓得杵在原地不动,魂还没回来,淮容拿着腰牌对他们晃了晃,就径直闯了进去。
他顺着山路一直走,路过的修士有的认识他,有的不认识他,认识的见他像见了鬼,连滚带爬的从他面前没了影,不认识的被他清冷绝尘的美貌吸引,频频驻足却被认识的拉拖着带走。
这些淮容早已习惯了,也是这样李文远他们才不让他抛头露面……
每次他出来,都会引乱子。
只是这次自己没兴致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他直冲明堂而去,他的师兄们一定会在。
果不其然,李道明依旧不老实的端坐的上位,双眼半眯着有一搭没一搭听着赵诀明和李文远商议事情。
“路鸿那小子怎么还不回来,我放他去查探消息,可不是让他自不量力去自投罗网啊!”
“师兄勿急,路鸿那小子机灵,况且有淮容师弟在,那小子就算被抓也应该没什么大碍。”
“可我们还不知道淮容师弟现在是否安然。”
这几日他们每天都在担忧和自我安慰,他们几个师兄弟自小一起长大,心连着心,少了哪个都不行。
“我们要相信淮容师弟,他性子稳重,遇事知变,一定没事的。”
这话他们听的耳朵起茧,接连一个月师徒二人音信全无,他们怎么放心的下。
“派去幽冥谷的弟子也没有传来有用的讯息,更何况他们又不敢靠的太近。”
李道明在一旁插了一句,他这一句把刚刚二人调整好的心态又拉了下去。
三人同时沉默。
淮容推门一进便看见三人垂头丧气的,一个月不见,他的三个师兄憔悴了不少,特别是李道明,他老的太明显了,皮肤干枯像树皮一样,双眼凹陷在眼窝里,头发白的不能再白了。
他一向稳重的二师兄肚子也小了一圈,李文远手里的扇子也不见了。
他心里愧疚非常,走近三人乖乖叫了声师兄。
“师弟有罪,让师兄们担心了。”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太快,他们觉得做梦似的,李文远没忍住上前拉了一把淮容,手下温热的触感告诉他不是在做梦。
他怔怔的看着淮容,面上说不出什么表情,转头对赵诀明他们说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他一把将淮容拉在怀里,像小时候一样去拍他的背。
他把淮容还当成个孩子,以为他刚从魔窟里解脱,定然受了惊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赵诀明在一旁终于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
李道明唇角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来。
淮容被他抱着,感受他的动作略微有些不自然,这样的动作他给祈九做过,这么一想那张时而委屈又时而霸道蛮横的脸就突兀的现了形。
他晃了晃神,令自己不再失态,推开李文远后,将祈九放自己回来,和他的身世遭遇简简单单的叙述了一遍。
这一谈便是直至深夜,淮容从没有和他们师兄之间说过这么多话,三人惊讶于祈九和仇吟一身二魂,也惊讶淮容问他们是否有剥魂之术,他要保住祈九。
赵诀明和李文远摇了摇头,他俩并不知道有剥魂之术,仙门自五百年前与仇吟一战,磨损严重,魔修杀上了仙门烧了不少他们的秘术,唯独剩下有几本也就只有作为掌门的李道明才有机会知道一些。
淮容看向李道明,后者混浊的眼睛慢慢睁开,颇为严肃的说道。
“没有。”
他难得如此严肃,淮容没有得到答案,满脸愁容。
可李道明一脸坚定,淮容知道现在是问不出什么了,于是和师兄们一起用完了晚膳,便要回去歇息。
李文远照旧送淮容回冷竹峰,盯着人老实休息。他乖乖吹灭了灯光,见门外的人放心而去。又等了一会儿才推门而出。
淮容又去找了李道明,李道明室内的蜡烛还未熄灭,端坐在桌案上,他没了平日里的不正经模样,枯竭的脸皮布满严肃的盯着淮容。
“师兄。”淮容乖乖喊了声。
“这世上没有什么剥魂之术,祈九身上的法器也很是古怪,我从未见过能收纳灵魂的法器,灵器可以收活物已是极限。”李道明平日子的丢了的脑子也不知道又从哪捡回来了。
“他不会骗我。”淮容知道他在怀疑。
可他选择相信他。
“这才几日,你就学会了胳膊肘往外柺?果然是男大不中留咯!”他对着淮容坚定的脸哀叹一声。
淮容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觉得李道明的脑子可能没了。
“求师兄指教。”他用了求。
李道明顿时收了玩笑,定定的盯着淮容。
最终无奈的一叹。
“有是有,可这是以命换命的啊!这世上没有剥魂之术,只能使修为强劲之人以自身道行强行抽离魂魄,仇吟强大万分,灵魂也是不容小觑。剥魂期间若是斗不过他,修为不足,不仅自己会身死道消,祈九的魂魄也会因受牵动而受损,万一落个痴傻,或者一睡不醒,都是难以保证的。”
“再者就算成功了,剥魂之人也会耗尽道行,经脉寸断而死,而剥离魂魄之后,也难以保证原来的魂魄还能与身体完全磨合。剥魂之术是上古描述的禁术,没有人成功过。尝试过的人都早已身死道消了。”
“而且他二人如今共处一体,魂魄相互排斥却也保持平衡,一旦一方不稳,难保另一方不会有问题。”
所以这无异于是一条思路。他不想淮容去送死,仇吟他们要除,但是不能让自己的师弟去独自冒险。
淮容听完后眉头一直皱着,他没想到这么麻烦。
他不怕死,但是仇吟却不能一直在祈九体内。
他是个人,不是幽冥谷魔头的傀儡!
他辞别李道明,回了住处后,却是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