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更加确信了祈九睡了百年转了性子,变得更加无常喜怒了。也变得更加不敢惹了。
这是好事。至少这魔头还是他们老大。
他们的狗命兴许还有些价值。
祈九早厌倦了这群恶鬼的谄媚奉承,只待了一会儿便抽身离去了。末了还吩咐了句,只要仙门不找事,他们就不能上门找人家麻烦,他要慢慢的看他们苟延残喘,让他们自己走向绝境,体会万般绝望。话是这么说的,他没有要对仙门那群人赶尽杀绝,即使料想到他们知道他是祈九会把他与体内的魔头一起送回地狱,这世上没有剥魂之术,更何况将自己与魔头的魂魄剥离后自己是否还有命没命都还不是定数。
台下的魔修们只敢拼命点头迎合着,巴不得祈九一步并两步赶紧消失了,好卸去竖了一身的寒栗。
祈九一通闷气发完,此刻心情正好,摇着那把无尽风流的扇子又凑去看自己的美人去了。八壹中文網
只是这下没扑成空,床榻上的美人此刻已经能勉强坐起来了,此刻正挣扎着要下塌,只是身体虚弱的左右摇晃,哪能站的起来?只是那人咬牙硬要逞强。眼看着美人脚下一个晃悠,危机时分,左右伺候的姑娘也紧张的心头狂跳。
这一晃可把破门而入的祈九下了一跳,见人马上就要摔,立马迈着长腿一晃已到人跟前,淮容被他牢牢固在怀里,祈九才讪讪叹了口气。
“你身体还虚弱,不要逞强,我不为难你。”祈九柔了声音说着,还伸手在淮容的后背一搭一搭的拍着安慰,把旁边的姑娘们都吓得一颤,这还是那个让人闻风色胆的魔头吗?
淮容听他这般语气,倒也是一愣,这与他前几日见到那个魔头是一个人吗?那样霸道似火,无情残暴的眼神是眼前这个低声哄着他的人拥有的?
他愣着的模样又让祈九慌了慌,他见美人如此娇弱可怜,生怕声音大些就把人震晕过去,于是学着年少时祈母哄他时的强调想要让怀里的人放松下来,怎么料到怀里的人僵硬了脸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上辈子见那群狐朋狗友哄着怀中人也是这般语调啊,那可是一哄一个准,还能逗的怀里人面红耳赤,好生羞涩难耐呢,怎么到了自己的美人这儿就出了岔子?
淮容看着祈九面露担忧,心里更加奇怪了,这人怎么还有两幅面孔?一面杀人如麻,如外界所闻残忍暴烈,无情无欲,一面却毫无气势,拎着把无尽风流,像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
只是顾不得疑惑,他得弄清楚自己的处境,起码也不能一直卧在这魔头怀里啊,这魔头浑身冰凉,气息微微弱的闻不可闻,没有一点生人气息,他觉得再被抱着他也要浑身冰凉变成恶鬼了。
他伸手欲推开祈九,岂料这人好似早有预料般擒住他的手,力道不大,却让他挣脱不开。
“放我下来。”君子还是得动口。
“不行。”祈九见美人终于肯和自己说话了,又哪能轻易放人。
“仙君生的这般俊朗如月,我看得不胜欢喜,希望仙君能留下来陪我共渡风月,可好?”说这还忍不住伸手去挑淮容的下巴,逼人直视自己。
“你把我当玩物?”什么共渡风月,胡扯,当他是傻子?
“不,我是诚心待你。”祈九见淮容面露厌恶,忙认真的一字一顿的说着。
“我第一眼见你,便觉得你好看的紧,你气质如兰,是个如谪仙一般的人物,我是地狱恶鬼,可我需要你。”
“恶鬼遇谪仙,哪个能活?”自古正邪不两立,他二人又怎么能安然共处,安享风月?
真是笑话。
“都能活,你信我,我不是恶鬼。”这话是祈九醒过来说的最真诚认真的话,他为了应付那群恶鬼,谎话连篇邪气森然,都快慢慢踏入地狱了,偏偏眼前出现了个谪仙般的人物。
地狱空冷,他不想去了。
淮容望着祈九眼里自己苍白的倒影,判断着他的认真与坚定。
只是谁会相信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的真情?
恶鬼是没有情的。
他冷冷的闭上眼睛不去看祈九,让他假意的热情扑上冷水。
祈九见淮容不愿看他,略感失望的叹了口气,暗道这美人脾气真不好,他真心话和哄人的技巧都用上了,还是没什么作用。
罢了,真情可贵,他可以慢慢来。
不急,反正美人跑不了。
于是安心的放下了怀里的美人,端起搁置在旁边的汤药,试了试温度刚刚好,便要亲自去喂。
“我自己来。”淮容冷冷的回着,这魔头古怪的很,他一点也不想招惹。
言罢便夺过汤药一饮而尽,只是他生来厌苦,满口的苦涩让他禁不住皱了皱眉。
祈九见人面色一苦便伸手奉上一颗饴糖,淮容也不推脱,料想这魔头也不会害他。
入口的香甜驱散满腔苦涩,他舒了眉,面露倦意,这药该是有什么让人疲倦嗜睡的反作用。待他还要挣扎却已经累的睁不开眼睛了。
祈九见人又睡了去,也不做纠缠,将人小心的放置在床榻,掖好被褥后,自己坐在一旁又叫人拿了壶酒,静静的守着踏上人。
淮容这一觉睡得长久些,直到第二日天蒙亮时才缓过来。
兴许是这几日药效起了作用,他觉得今日自己多少恢复了些力气,只是抬头看到床侧用大眼盯着自己的祈九依旧吓了一跳。
祈九太白了,是那种长久不经日光的病态白,此刻呆呆的爬在自己床边,活像来向自己索命的厉鬼。
偏偏厉鬼还越凑越近,马上就要爬上身了。
他急忙错身后退,却不巧正好撞上身后的硬墙上,疼得他闷哼一声,狠狠的望着祈九立马色变的眼神。
“你那么怕我吗?我只是见你醒了忍不住高兴……”高兴是高兴,干嘛往人家身上凑?说着说着语气还略微委屈,好似自己受了欺负。
淮容被他这么一折腾也没了脾气,这人实在不像杀人如麻的大魔头,活像个三岁的小孩子,还需要哄的那种。
可他哪会哄人?从小到大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撒娇过,他向来生人勿近,旁人见了都对他避之又避,何况他也的确凶名在外,对待靠近的人都要和人家打一场,分出胜负还不罢休,还要追上人家,让人家给出指点,或者自己“指点”人家,把人家追打的如过街老鼠狼狈不堪,还是不死不休那种。
他依旧冷冷的瞥了眼祈九,又刻意移开目光不去看他,他身子好些了,不想一直闷在床榻上,他想出去走走。再闷下去自己就变成这魔头金屋藏的娇了。
那是断然不可能的。
他得寻寻出路,不能一直被困在这儿。
祈九见美人还是这般冷漠,更加委屈了,他在这儿守了美人一日,他却还是不领自己的心意。
这不行!
见美人起身朝着房外走,他忙急步跟上,看着美人脚下虚浮生怕他一个不妨又摔了过去。
淮容任由他跟着,出了房门不由一愣,幽冥谷常年积累着薄雾,日光投射不进来,天色也是百年不见清明,厚厚的乌云盖顶,隐隐中耳畔传来声寒鸦嘶鸣,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地方压抑的很,不愧是群鬼聚集的地狱。
他居住的小屋是独立在一处竹林内的,竹林因常年缺乏日光而生的稀疏低矮,竹林内隐约可见交错的青石板路,远处通着的是若隐若现的阁楼,那阁楼设计也是精巧诡异,他远远的只望着个楼顶,却不见一个窗口,整个阁楼密不透风,薄雾撩撩着倒像个囚人的牢笼。
他顺着青石板而去,得先熟悉地形,不然没法跑。
祈九依旧乖乖的亦步亦趋的跟着,见淮容朝着那阁楼望去忙殷勤的介绍着“那是诛心殿,里面都是些恶鬼。”
“诛心殿后面有处水榭,池水干净,生着些水莲,池内还有些金鱼,平日里都躲在池子里不肯出来,也可惜平日里没人乐意逗弄……”
他嘴里念念叨叨讲了一路,淮容忍不了转头瞪着他示意闭嘴,可祈九好不容易来了劲儿,平日里这些话他又没人讲,只能倾倒在淮容这儿了。
他们一前一后环着竹林走远,路上也遇着几个战战兢兢的黑袍魔修,他们抬头先是望见淮容的一席白月,正纳闷这人怎么混到他们的地盘时,又瞥见了白月身后那一席黑衣,祈九冷冷的扫了一眼,他们立马跪倒一片,颤颤巍巍的样子倒是令淮容一愣,怎么回事?这魔头在他面前可是半点架子都没有,他们害怕什么?
心里想着便转过头去瞧祈九,祈九见美人回头,立马抖上满眼殷勤,哪还有刚刚霸气冷冽的架子?
怎么回事?这魔头明明毫无威慑力,他们到底怕什么?
古怪,他只觉得这地方古怪,这儿的鬼也古怪。
他淡然的转头继续散步,不想与这群恶鬼沾上一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