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这招简直是王炸,让刘沁深切意识到,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厚着脸皮呆在崔宅了,不然,就等着卢氏手指一抬,将嫁出去。
“母亲,阿沁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这是卢氏对他的威胁,他若想留刘沁在崔宅就得尽快完婚,否则,刘沁就必须离开。崔远不急不缓提醒了句,脑内却在争分夺秒想办法。
以他对刘沁的了解,这家伙今日出了这个门,绝对走得无影无踪,再不进崔家门。
刘沁没有他所想的那么激动,只淡淡回了句:“那卢夫人一定要去信太原,与我姑姑商量下,不然,以我姑姑和表哥的急脾气,只怕会对崔氏不利。”
见她无依无靠,想随意欺负,哼,门也没有!
卢氏讶异:“你姑姑?你姑姑是何人?”
她从未听说,刘沁还有什么姑姑。
刘沁怎会为她解释,放下碗筷,浅浅一笑:“我吃饱了,诸位慢吃。”
说完起身离开。崔远急得追上去,刘沁阻止他跟上:“不用担心,我还有事情未完,暂时不会离开长安。”
“阿沁……”
崔远才开口,又被刘沁打断:“只是个住的地方,兄长不必为难!”
崔远还要跟上来解释,刘沁断然:“兄长,不想再看不见我吧?”
崔远无法,只能退回来。卢氏和郑媛已移步矮榻,对坐喝茶。侍女们正收拾碗筷,撤下桌下。
“母亲,还有事?”崔远神色恹恹,语气很淡。
见儿子为了一个外人与她生疏,卢氏很伤心,但此时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她耐着性子,语重心长地劝告他:“如今长安各方势力都盯着她,她再继续住在这里,对崔氏不利。况且,她也不小了,你与她出入不避嫌的,她无所谓,你的名声不要了?阿媛又怎么处?”
“母亲今日也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
崔远又回避,卢氏顿时忍不住了,眼泪簌簌直往下落,数落他道:“难道在你心里我连一个外人都不如吗?要你和我说句真心话,就那么难?”
崔远躬身低头,垂手挨训。
又碰上软钉子,卢氏气急,却又无可奈何。甩手离开,去找崔澹。
崔澹听她哭诉完,也头疼起来,扶额嘀咕:“女人啊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你说什么?”崔澹声音太小,卢氏没听清楚,但本能意识到不会是什么好话,脸色顿沉,大有与崔澹吵架的气势。
崔澹赶紧起身,堆着一脸讨好的笑,轻拍着卢氏的背,为她顺气,又和声劝抚:“我说他,我这就着人叫他来,别气了,啊?”
“我是让你训斥他吗?我要你劝他把日子定了!他都多大了啊?像他一般大的,人家都好几个孩子了!”
噗嗤!崔澹失笑,但被卢氏一瞪,瞬间敛神,肃然附和:“是,是,是,得找个适宜的女子,与他结婚生子,与他相携相长。”
“找什么?前些日子我不告诉你定了郑媛吗?”
卢氏睁大了眼睛,她很慌,此事他明明白白告诉过崔澹,崔澹却说这样的话,这是不承认郑媛,不认可这门婚事!
“这确实是个麻烦事。你看你,原本很简单的事,你偏弄这么复杂!”崔澹叹气,缓缓坐回自己的座位。
“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远儿的性子,别人不了解,难道你这个母亲还不知道吗?他向来心里有成算,有自己的打算和安排。郑媛之事,他拒绝你不下五次吧?你却仍一意孤行,他没有急得和你闹,已经很懂事了。你若再逼他,估计一纸奏折请求外放,你就哭去吧!”
卢氏完全没想到这一头,顿时急得团团转,拍着手急问:“那现在怎么办?远儿仕途正好,熬上几年,就能拜相掌权,怎么能够外放!”
“嗯。那你就不要催,也好好安抚安抚郑媛,莫要让她生事。”
卢氏不住点头,直到回卧室,躺在床上,仍惊魂未定。
......
崔远到时,崔澹正在搭木牌。数千块一寸见方的小木牌被他一块一块垒砌在书案旁的小桌子上,没有任何形状,只是简单地将他们一块一块垒砌上去,形成一睹高而宽的墙。
“刘沁走了?”崔澹抬眼瞥他一眼,又继续砌木墙,语气漫不经心。
“走了。”
崔远躬身回禀。
“这样也好,如今局势不明,旁观也挺好。只是……,”崔澹眼睛微眯,将手里的木牌朝墙上一扔,木牌墙瞬间哗啦啦倾倒,“只是,做了这么多,若毁于一旦,怪可惜的。”
“父亲想作壁上观?”崔远略皱眉,不赞同。
“我?和我有什么关系!父亲老了,有需要的时候出去卖卖老脸就得了。只是你,既然想下棋,不去执棋,怎么下得好?也正好,乘此机会,和那些老狐狸走走,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啊。你放手去驳就是!”
“父亲可有指示或要求?”
“没有。无论你做任何决定,我,崔氏,都会无条件支持你。”
崔远没有再说话,躬身下拜。
“不过,”崔澹浅笑,舒适地靠进圈椅里,探问道,“我知道,你原本是准备娶那个小丫头的,如今你母亲抄了你后路,你准备怎么办?”
崔远不答反问:“父亲觉得,谁更合适?”
对于儿子的考问,崔澹失笑:“若是往常,郑氏自小受严苛教育,礼仪端庄,持家有道。又活泼热络,与长安高门大家都十分熟稔,自是上上人选。”
“当下呢?”崔远逼问。
“当下嘛,自然也算好的。”崔澹长叹,“你母亲眼光是好的,只是形势变化太快。”
“阿沁呢?”
“呵呵……”崔澹狡笑,“你心里已有判断,何必问我。只是目前,绝不是好时机,等等吧。”
……
解开披风,他抬手让侍女退下。孤身走进书房,书房没有掌灯,黑漆漆的。他推开窗,淡淡的月光伴着强劲的寒风一起冲了进来,让人冷不禁打寒颤。崔远却很喜欢这股让人不能不清醒的寒意。
“阿嚏!”
他心一紧,手摸向腰间的佩剑,扫视书房,果见矮榻上有一团黑影,不由拔剑出鞘,指向黑影。
“是我。”
刘沁不敢玩闹,刀剑无眼,开不得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