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瑜脚步蹒跚后退几步，终是退出了林府大门。
看门的下人手上动作迅速关上门，几秒的功夫在方瑜眼里宛如过了一个世纪，合上的门犹如一道鸿沟把一家人划成了两个阵营，大有老死不相往往来的意味。
他低垂着头无声站在林府门外。
“二少爷，回去吗？”不知何时出现的马夫小心翼翼端详方瑜的脸色。
所有人都让他回去，那便......回去，逝去的终究不可强求。
随着突然出现的念头，以方瑜为中心，周围的景象慢慢褪去颜色，直至化为云烟，到最后，身旁的马夫嘴里开开合合，方瑜却什么都没听到。
马夫也消失了。
周围黑压压一片，只剩下方瑜自己的呼吸声和微不可闻的啜泣声。
“你输了。”黑暗里传来一道飘忽不定的声音。
接着四周再次归于平静。
“噗呲......”低垂着头的方瑜发出一声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声音。
黑暗里潜伏的球状物体：“......”
“噗，哈哈，抱歉抱歉，我演不下去了。”一直低头的方瑜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脸上却不是球状物体以为的哭泣表情，而是一个灿烂得过分的笑容。
方瑜朝球状物体的方向露齿一笑，说：“这位界灵大人，是你输了啊。”
脱离了梦境试炼，方瑜在进入试炼前的记忆重新浮现。
上一刻还在深渊边缘被血藤刺穿手掌失血过多半昏半醒地躺着，下一刻便换了个环境，掌心的伤口消失不见，完全看不出曾被穿透过的痕迹。
方瑜抚摸着受伤的那边手，陷入自我怀疑，难道刚刚激烈的战况不过是一场梦？
“异界的天命之子，你很想救它们吧。”躲在阴暗面里的黑影非常肯定的说。
“啊？不想。”对方的语气过于笃定，方瑜忍不住反其道而行，你说想救就是想救？偏不。
“……”黑影一时被噎得无话可说。
“这位脸都不敢露一个的朋友，赶紧说你想干嘛，铺垫这么多，听着烦。”对于说话之人的沉默，方瑜满不在乎摆摆手盘腿坐下。
也许是被他的话刺激到，一个黑乎乎的圆球自前方黑暗飘到方瑜眼前，停在距离他半米开外的地方。
“天命之子，如果你想救它们，打个赌如何？”黑球道。
“都说了没想要救它们，你听不懂人话啊，这位…唔…异界的界灵？”方瑜学着黑球的语气，谈谈回道。
“你并不是人，不想救？你手上的血洞如何解释。”黑球谈定回击了方瑜一句不是人，说是骂人吧，方瑜现在又真的不是人，说不是在骂人吧，方瑜又曾经是人。
方瑜听到黑球那句说他不是人的话，徒增了几分纳闷。
“这血洞当然是受当人时的怜悯之心影响，既然你都说我不是人了，那同为灵，我现在不想救不行？”方瑜抬起那重新出现血洞的手在黑球面前晃来晃去，不为什么，纯属想膈应对方，反正也不痛。
“不过嘛，你说的打赌我倒是有几分兴趣，说来听听。”方瑜朝黑球扬起下巴。
“呵，赌你能否不出现负面情绪通过我的试炼，赌注是……”
“哎哎哎，等等，你这个负面情绪不界定范围的话，那我不就输定了？肚子饿时不高兴也能称为负面情绪吧，起床气也算吧。要真这样，范围大得有些离谱啊。”方瑜连忙打断黑球的话。
黑球不说话了。
不是吧，这就生气了。方瑜立即感觉到气氛逐渐僵硬，在黑球真的生气前开口提议：“不如我们把负面情绪直接定在悲伤这个范畴里，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能让我哭出来，就算你赢，你觉得怎样？”
“不满意？那加个正面情绪，能让我喜极而泣也算你赢。”方瑜继续徐徐诱之。
“好。”黑球思索片刻，同意了。
竟然真的同意了！方瑜在心里吃惊想到，正常不应该斩钉截铁拒绝，坚持自己开始定下的条约吗？得逞得过于容易，他有些怀疑里面是不是有陷阱在等着他主动跳进去。
尽管内心的惊讶掀起了一股诡异的风浪，方瑜表面还是一本正经的看着黑球，微微颔首，似乎在说，算你识趣。
“你想要什么？”
“你。”
方瑜听闻黑球的话，连忙抬手抱紧自己后退几步，说：“我卖艺不卖身。”
“你只有这个筹码。”黑球往前飘，拉近两灵间的距离。
“额，说得也是，那如果是我赢了呢？”方瑜摸了摸下巴，思考他该提什么要求好。
“你赢了再说。”黑球不再多言，转瞬飘远，与黑暗融为一体。
方瑜眼前一黑便陷入了昏迷，再醒来已进入了试炼，而与赌约相关的记忆也被抹除。
回忆到这里，方瑜勉强收敛过分灿烂的笑容，他在进入试炼前曾向黑球界灵提过两极化的两种情绪，伤极与喜极。
喜极最具代表性的案例便是生机秘境界灵选择的，以完成心愿的方式斩断牵绊。
黑球却选了让原世界亲人背叛的方式，众叛亲离实在不适合用在他身上，说句狂妄自大的话，就算他需要兄长的心头血解渴，兄长都会不多言一句刨开胸膛取给他，至于事后会不会揍他，这个另算。
不过，如果黑球搞个兄长死在他面前的梦境来试炼，他大概真的会落泪吧。可偏偏被死气污染透彻的黑球脑子里没有生死别离，只有众叛亲离。
这个界灵已经没救了。
所谓的沉睡也是假的吧，这家伙不过是不愿回应云渊界生灵的呼唤，不过是想让大家一起陪葬。
这可不行啊，唤醒界灵已经没有意义，得想想其他办法才行。
黑球意识到方瑜是演戏时，已经迟了，方瑜已经完全脱离试炼，也就是说出现了它意料之外的结果。
它几乎要冲进方瑜的眼睛里，企图找到哭泣时会出现的红血丝。
可惜，不管它看多少遍依旧是没有，方瑜那清澈如星辰的瞳孔与眼白形成分明对比，就是没有黑球想要的红血丝。
“我赢了。”方瑜再次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