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蛋,死东西,这么一来,我岂能喝到母后奶汁?!”太子愤怒训斥胡怀来。
“不妨事,娘娘如此,能说话也能做事。”胡怀来道,“陛下吩咐过了:他老人家不死,皇后娘娘不飞,但须得栓束好了,千万别提前弄飞了。”
太子还小,不能理解父皇之死与母后之飞之间的因果关系,费劲想了好一会儿,上到母亲身下,抱着双腿说:“母后,我闹不明白父皇一旦驾崩,您会给怎么样,真要给弄飞?”
“别想,想也没用。”有凤来仪既给四股白练管着,又给太子的两条胳膊管着,停下漂浮移动。
“不想这个倒想哪个?”
“要想就想:不碍事,娘好好的,我也好好的,父皇也好好的。进一步再这么想:父皇明日就好了,无须升遐宾天了,天上的皇帝够多的了,他老人家去了,也就中下水平,保管不乐意去咧。”
“对啊,这么一来,父皇不死,母后不飞。”
一阵盛大的风刮来吹进,有凤来仪给颠了起来,但没有给吹起来,她“儿子”牢牢把住她的双手,四股白练牢牢管束她的双臂。不一会儿,风小些了,母“子”俩又可以静止说话了。
只是,不论是里头的母亲“儿子”还是外头的内官禁兵,都没有一双又一双可以暂时告辞眼窝的眼珠,去游凤阁下头看一眼暗处。哪怕仅有一对眼珠脱离眼窝,就会看见此时此刻,游凤阁连接山体的构件不仅松动了,还面临彻底解构。
不过也好,唯有如此,母“子”间的诀别才格外珍贵:“父皇杀人如麻,只要活着,必杀母后,这是孩儿听人家说的。”
“不不,你父皇爱死你母后了,可舍不得杀你母后。”
“可前头的皇后都死了,母后也是皇后,其中之一!”
“关键的关键乃在于,你母后并非前头的皇后,对不?”
“那是的,自然是的。”太子恍然大悟,笑了,“不过父皇为何要把母后拴在这个亭子里?这里的风太大了,轰隆轰隆地把东西吹得。”
“你的陛下父亲啊,那是怕你母后太过轻盈,一下子便给风吹走了再也找不回来。”
太子笑了:“对了,孩儿也听说母后当年是大风吹给父皇的。”
“是啊,成了传说。”
“母后直接从阿尔金人那里吹到大龙朝的远征大军里,直接掉于父皇骑乘的天马上。”
“是的,就是这样的,”有凤来仪脸上露出莫大的哀伤,“可见你母后是轻盈的,可见你母后在这个阁子里,是不能没有白练拴住手脚的。”
“母后即便是风儿作主配给父皇的,母后若不喜欢杀人如麻的父皇,为何不悄然逃走?”
“阿尔金在西海之西,极西头,母后如何归得去?”
“母后轻盈无比,不也可以给风刮回走嘛!”
“有了你,娘还能抛下你,独自返回阿尔金?”
“是啊是啊,孩儿没想过这个。”
“孩子,你总要长大成人的。若那时大龙朝还在,你也没给随便什么人杀死,那么你就是皇帝陛下了,对不?”
太子认真点头。
皇后惨笑:“但愿到那时,你早已忘记今日跋涉天一样高的山来看你母后,但愿到了那时,你能改变你母后飞到你父皇马上的传闻。”
“孩儿听着,母后请说。”暂时,龙长彰忘了索要母乳喝,将小脸蛋靠在有凤来仪腿上。
“那年,娘在桑树高处采桑,给骤然而起的大风吹离桑树,娘飞啊飞啊,哭啊哭,结果给天老爷看到听见了,由他作主,将母后恰好落在正在巡视天下的父皇身上。”
“嗯,好听多了。”
“父皇爱母后柔软无骨,为了不叫你娘再给风吹走,便把你娘带回大龙朝国都龙邑,后来就有了你。”
“好好听啊,这么一变化,孩儿也是该来这人世间的。”孩子热烈鼓起掌来。
有凤来仪感动坏了,紧紧搂抱龙长彰:“我的好孩子,我可怜的好孩子,你可千万别忘了你悲惨的母后!”
“忘记母后,那怎么可能?!”孩子啜泣着将脸蛋仰起,企图够着母后的胸膛,“可母后,儿臣从未饮吃过您的奶水,只怕这身子骨支撑不到成为皇上那天了!”
有凤来仪明白她要的是什么,却因无法解决她的渴望,只好不接茬,改为一遍遍抚摸她的小脸蛋。
“好了母后:我要吃你的乳汁!”
“好孩子,你母后既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身上那些好东西只能献给你父皇一个人,包括奶水。你有郭妈妈的奶水喝,也一样长大了,多半比专吃母后的长得更好更壮咧。”
“可她不是孩儿的母后。”太子眼泪汪汪,“儿臣这就要吃母后的奶水!”
皇后的珠泪啪嗒掉落,不知道如何回答怎么拒绝才好。趁此机会,太子抱着母后腿子往上攀登,翕动的嘴竭力凑向皇后的胸乳。
胡坏来吓坏了:“哎哟我的太子爷,这虽是你母后,却更是天下人的母亲,岂能如此这般哟。”
眼看一众小内官要上来干涉,太子大怒,踢到一个,说:“明日我才成为天子就杀了你胡公公,你信不信!”
胡怀来顿时给吓着了,因肉翻出来而显得狰狞的脸痛苦不堪,只好到外头说:“哎呀索公,你看这事如何区处为好?”
“你和手下孩儿都出来,眼不见为净。”
“好是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娘娘给栓着,孩子又是小娃儿,母子间厮会一会儿,能出啥事嘛。”
“好吧,”老内官率小内官出阁子来,“好吧好吧!”
如此,孩子重新爬上母后身体,借助于白练和母后的手臂。
为了顺利吃到奶汁,孩子干脆攀附在白练上,这么一来,有凤来仪缺少分量,又给风吹起来一点点,身上的衣裳随之蓬松乃至后翻,蓦然间,太子骇然发现她的乳峰少了一个,是左边那只,自然立刻吓傻眼了。
皇后发现太子发现了,赶紧用白练捂住她眼睛并掩上自己的衣裳:“傻孩子,这不是你应该看应该碰的!”
“老天老天,这太骇人听闻了!”太子大哭着说,“不用问,必是父皇忍心割去吃了!”
“别冤枉他老人家了,这是你娘自己动的手。”
“可为什么啊?!”
“唯有这样,纵使你父皇驾崩了,也不用担心你母后给其他人触碰了!娘也能侥幸不死一直陪着你,做你的皇太后了。”
“好啊,当然好,”孩子嘴里满是口水,犯了毒瘾似的,“可儿臣从未吃过母后的……那个白嘟嘟的水儿。”
“没了,早没了。”
“听说还有:辜太医设法让母后重新产奶给父皇喝,父皇的救命甘霖里就有母后的奶水。”
“好了,不说这个了。”有凤来仪说。
“行行好母后!”
有凤来仪摇头甩泪稍顷,忽然笑着说:“儿啊,你实在要喝,母后就算没了奶水,也得哪怕喂你仅仅一次。”
“好好好,要要要!”
皇后侧身垂头,用仅剩的那只奶房象征性哺乳太子。
太子使劲吮吸,叭哒叭哒,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看着像极了才呱呱坠地的婴儿。
有凤来仪啜泣:“好孩子,你可永远别忘了你可怜的娘,你永远只有十九岁的母后!”
太子眨眼表示同意,继续美美地吮吸没有而有的母亲乳汁……
一个苍老的嗓门喊得山鸣谷应:“圣上宾天也!”显然是朱亮在昭告天地人。皇后大惊,赶紧终止“哺乳”。
太子大笑:“好了好了,这下好了:父皇死了,母后能长相守在孩儿身边做孩儿的皇太后了!”
“不可能。”有凤来仪瑟瑟发抖说,“你父皇死了,你母后要飞了。”
“别飞,母后不能飞!”孩子死死黏在母亲身上。
“你爹活着,啥都有可能,现在他老人家驾崩了,你娘只能飞走了……”
垂龙殿内,朱亮站在龙榻边,看着死翘翘的老暴君。满头虽是汗水,但神情毕竟轻松了,毕竟给他活到老暴君死后的岁月了。从此,大龙朝的诸多要事大部分暂时由他说了算了,而剩余部分则由他和中叔衡,他的亲家,以及其他几个大臣说了算。
“早该死了。”他心里喃喃说,“活到现在,总也不死,害得我几乎给你砍了人头灭了九族。”
他后头,中叔衡也百感交集,伸手抹去汹涌而出的泪水。接着,他摇了摇头,竭力清醒下来。是的,他忽然跪下来,朝着尚未完全体冷的老暴君弯腰磕头。
原来,见其余人都站着,他虽也喜不自禁,但忽然记起来,每逢天子晏驾,所有臣民都须跪地磕头哭到精疲力竭,一表示极度悲痛,二显得无比忠诚。
见如此,朱亮顿然感到自己未过于免得意忘形了:在最该带头垂范时刻竟忘了大龙朝国丧时的天礼地数。他认定中叔衡这是故意将自己的军,存心给自己难堪。
他犹如芒刺在背,甚为窘迫,于是偷觑身后同僚,发现他们都跪地了,包括最最外头的内官禁兵。这么一来,众人,大臣与禁兵以及内官此时此刻拜的不再是刚死去的老暴君,而是自己。
自己成了逾越纲常的逆臣贼子,罪不容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