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花海禅视线,他发现韩庸正在面对的,是一座放有灵位的祭台。心中顿时明了,韩庸正在祭奠死人,不方便打扰。反正都已经近在眼前,楚风也不急于一时,他四下打量,发现整个石室简陋至极,根本没有值得留意的东西。除了横在韩庸身侧的,一把奇形怪状的剑。不,确切的说,奇怪的是剑鞘。鞘身纯金打造,不知为何在两侧各挂了五个金环,加起来便是整整十数。他见过九环刀和七环刀,武者在刀背上挂环,为的偏移重心,方便控刀和增加劈砍的威力。但剑身均匀对称,挂环无疑画蛇添足多此一举,更何况这环还是挂在剑鞘上。不过他也注意到,这些金环上刻有相当高级的符文,虽然他看不懂,但识货还是没问题。灵角增强的视觉还细心发现,这些环刻符文有的在散发灵光,有的则略微暗淡。韩庸人称一剑两断,这把剑值得留意。口诵经文停下,韩庸用低沉而成熟的声音打了个招呼:“你们来了。”
花海禅上前一步:“大哥,多年不见,想煞二弟了。”
韩庸转过身,终于露出真面目。剑眉星眼,脸型饱满,每一根五官的线条都充满力量,浅浅的胡茬子从耳鬓蔓延到下巴,给充满英气的长相增添了些许沧桑和颓废。叶仙儿低声耳语道:“好帅的大叔,我喜欢的类型,是你亲爹没跑。”
楚风忘记呼吸,正如叶仙儿所说,韩庸的长相确实和自己有几分相似。韩庸的目光很快从花海禅转到楚风身上:“孩子,我就知道我们还会再见面。”
楚风声音微颤:“你……真是我亲爹?”
“嗯?”
韩庸一愣:“不,我不是你爹。”
哎?在经历一个艰难心理接受过程后发现接受了个寂寞,这就是楚风现在的心情。花海禅也异常惊愕:“楚风不是大哥的孩子?”
韩庸再次摇头否认:“不是。”
“那授道灵韵?”
“是五妹种下的。”
楚风回过神:“慕容环……”韩庸这次肯定道:“是你亲娘。”
楚风脑子嗡的一声,虽然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但被人亲口证实还是如被重锤击心,有点喘不过气。花海禅沉吟道:“如果不是五妹和大哥的孩子,那楚风的亲爹……”韩庸叹了口气:“自然是萧童。”
又是个晴天霹雳。叶仙儿朱唇微张:“我去,你真是皇子啊?”
楚风脑子一片空白,他也没想到真相会让他如此震惊,明明已经想好各种可能,做足了心理预期。过了半晌他才恢复思考:“那现在的太子萧晟呢?”
韩庸摇头:“不知。”
“观星峰算不出来?”
“皇宫是情报禁区,我们推演修灵界大势也是需要情报来源的。”
“观星峰弟子稀少,如何获取情报?”
“我们有专门的云游者,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优秀人才。”
楚风完全缓过劲:“那么观星峰说到底只是个情报机构而已,光靠修灵界见闻,如何能推演出灭世大因果?”
韩庸耐心解答:“我们的推演分为人算和天算,搜集修灵界情报的为人算,而天算柱自行推演的为天算。”
“自行推演?”
“没错,天工塔顶部和雁落渊之下有着收集自然灵气的装置,这些装置会将灵气的变化转译,然后送进天算柱去分析;天算柱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祖师造它的初衷就是为了推演天算的,至于人算,是继任者利用天算柱多余的算力所研究的附加功能而已。”
花海禅插口道:“这么说,大乘院祖师和观星峰祖师都发现了灭世因果的传闻是真的?不然为何要造出这么个东西来监测灵气变化?”
楚风觉得背脊发凉:“小须弥也是作为避难所而被创造的,难道现世真的会灵气枯竭,万物归寂?”
韩庸道:“至少两位祖师爷是这么判断的,所以才想要极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去阻止遥远未来可能发生的事,这合乎逻辑?”
“六境七境的大能,岂能用常理来判断。”
楚风摩挲着小须弥,问道:“我会被称为预言之子,是因为捡到了小须弥?”
韩庸纠正道:“不,是小须弥选择了身为预言之子的你。”
“什么意思?”
“你被选中是天算的结果,而不是人算。”
“啊?”
“简单来说,我们不是因为小须弥落入你手中才对你关注有加,早在你还是婴孩的时候,天算柱就指向了你。”
楚风努力理清思绪:“这怎么可能?天算柱只是分析灵气变化,难道我刚出生就扰乱这世界的灵气了?”
韩庸微笑道:“具体原因我不清楚,但推演的结果就是这样,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跑去皇宫,将你救走的原因。”
话题终于绕回到他的身世。楚风知道逃避无用,鼓起勇气问道:“您说把我救走……那想杀我的人是谁?”
韩庸脸色阴沉:“萧童。”
“我亲爹想杀我?”
“是的,天算柱算出真龙出生带厄,于是我去往你的降生地,没想到竟是皇宫。”
“凭什么,哪有亲爹会想杀刚出生的儿子?”
“这是你娘亲口所说,我虽然救走了你,但她却被神原宗抓了回去。”
“所以慕容世家说皇后被软禁也是真的?”
“嗯,萧童这个人问题很大。”
楚风握紧拳头:“他是不是修灵者?”
韩庸沉声道:“极有可能,因为你的纯灵仙体就是铁证,但此中有些自相矛盾的地方,我们人算也算不出所以然。”
“您说的自相矛盾,是指太子萧晟?”
“对,那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无灵者,如果他是你的孪生兄弟,那么反推结果萧童就是个凡人。”
楚风陷入沉默,这和他当初遇到的推理死结一样,如果修灵者的后代必定是修灵者这个铁律不变,那么他和萧晟必然有一个是假皇子。或者,更可怕的是,错的有可能是千年来所有人都认同的铁律。韩庸静静看着他,等着下一个问题,一个肯定会被问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