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古树老鸦。
李牧四人马不停蹄，出了辽阳沿官道直奔落日山，马不停蹄赶了大半天的路。
一转过山坳，终于看到远处有零星灯火闪动，这才放慢脚步，栖霞镇已是遥遥在望。
陆百川和陆泽兰一路颠簸，此刻回家在即，似乎满身的疲惫全都一扫而光。
小姑娘吵着要和李牧坐在一起，李牧无奈，只得将她抱过来放在梦魇背上，惹得梦魇扭头瞪了他好几眼。
距离栖霞镇越来越近，透过山间夜晚的薄雾，隐约可见镇子的轮廓。
陆百川也钻出车厢，坐在车夫旁边。
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想起这两日的经历，颇有劫后余生的感觉，不禁叹口气道：
“不成想活了几十年，老了老了还遇到这种事。
要不是几位恩公出手相救，我和兰儿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栖霞镇了，唉。”
“陆老丈不必如此。”李牧拢了拢陆泽兰散开的发髻，轻声劝慰。
“夫子曰祸福相依，否极泰来，此番过后，您老往后的日子定会平平安安。”
陆泽兰将小脑瓜靠在李牧怀中，面露不舍。
“大哥哥，以后你还会来看我么？”
旁边叶欢故意打趣道：
“呦，小兰儿，现在只认得李大哥么？我这个叶大哥被你忘到哪里去了？”
陆泽兰不好意思的眨眨眼睛。
“叶大哥就在这里呀，还有辽阳的丁大叔，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们。就是你俩呼噜声太大了。”
说完做了个鬼脸，咯咯笑个不停。
小小年纪突遭劫难，好在心事来得快去得也快。
李牧见状，心里宽慰许多，便随意向前方扫了一眼。
嗯？
镇子里这些灯火的位置看着好奇怪啊。
怎么全都分布在小镇边缘呢？
莫非此地风俗独特，镇里的百姓习惯早睡，住在镇子边上的人家却还要熬夜劳作？
也不知贺长青有没有抓到那个铁衣捕快。
正自琢磨，一行人已经走进镇子。
栖霞镇比石城还小了不少，总共只有百来处院落，围着镇上仅有的几处酒楼商铺，在四周依山而建。
陆家住在镇子另一头，沿着中间的石板路直行就是。
李牧回头看看刚才路过还在亮着灯的几户人家，此刻却已是一片漆黑，灯火不知何时熄灭。
“陆老丈，这么晚了，还有人连夜赶工么？”
李牧指着小镇边上几处亮灯的人家问道。
陆百川看了两眼，神色黯然。
“那几家也都是军户，男人早年战死沙场，家中只剩下孤儿寡母，要么就是年迈双亲。
恤银用光了，只能靠着每天上山采些草药，卖给过往的商队来换些银钱度日。
估计是又要有商队路过，所以才连夜整理药材吧。”
说话间，不知不觉到了陆家。
安置好陆家祖孙，李牧和叶欢也感觉有些疲乏，毕竟几乎一日一夜未曾合眼。
两人商量几句，决定先住一晚，明早再启程赶回辽阳。
见识过叶欢的呼噜，李牧委婉拒绝了他同床的提议。
反正现在这身体算得上寒暑不侵，还不如干脆到院子里陪梦魇一起睡。
至少很安静~
李牧倚着梦魇坐下，开始尝试沟通玉玲珑和小真灵，还是没有回应。
低声嘟囔几句，就闭上眼睛，准备去找周公唠嗑。
随着小镇最后几处灯火熄灭，夜色深沉犹如墨染。
山中薄雾渐浓，遮住了月光，逐渐弥散到小镇四周，慢慢的将整个镇子都笼罩起来。
远远望去，栖霞镇仿佛消失在浓雾之中，再也见不到丝毫踪迹。
“笃、笃、笃”
石板路尽头，一个白发老妪，左手提着白灯笼，右手拄着拐杖从浓雾中缓缓走出。
老妪穿着黑色缎面长袄，前胸后背都用金线绣了两个大大的寿字。
许是因为驼背，头几乎垂到胸前，戴着一顶黑色小帽，帽子上也绣了一圈的寿字。
老妪走到一户人家门前，脖子用力向前探出，抬起头来，脸上扑了厚厚一层脂粉，白得渗人。
两颗浑浊的眼珠偶尔转动一下，口中喃喃念了几句，伸手用拐杖挑着白灯笼挂在门前。
她随后便转身向下一户走去，而手中不知何时，又提了个一模一样的白灯笼。
老妪沿着石板路，每过路一家，就在门前挂上灯笼，只一会儿的工夫，便快要将整条街全部挂满。
灯笼里火苗跳动，随着数量越来越多，火苗竟渐渐变得惨绿。
李牧闭着眼睛，手里胡乱揉搓梦魇长长的鬃毛，刚有了些许困意，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动静。
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下点在石板路上，声音由远而近，片刻之后便来到门前。
“收魂了…上路了…”
沙哑的嗓音在门外响起，李牧猛地睁开眼睛，眼前场景全都蒙上了一片淡淡的绿光。
有诡异？
听到房间内叶欢呼噜打得正欢，身后的梦魇也在呼呼大睡，他心下稍安。
应该不是幻境。
抽出大斧，李牧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刚要推门，想了一下又绕到墙角，踩着一块石头，将脑袋伸出院墙。
我去~这他么是个什么东西？
只见石板路两侧，门前全部挂满了灯笼，一个无头人拄着拐杖拎着灯笼，正沿着石板路缓缓走向下一户人家。
感受下胸口玉牌依然冰冷，李牧皱着眉头轻轻翻出院墙。
这是升级版的诡异么？脑袋掉了都没事，厉害了。
耸了耸鼻子，他悄悄跟在无头人身后，慢慢接近。
于是，石板路上，一个驼背老妪拄着拐杖挨家挨户的挂灯笼，一个少年手持大斧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面色肃然。
渐渐地，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小镇最外边的一所宅子门前，正是之前陆百川口中采药的那户人家。
李牧听到无头人身体里再次传来几声低喃：
“收魂了…上路了…”
又踮着脚尖，将身体贴在门上，似乎想要透过门缝往里面窥视。
人善不仅被人欺，还要被诡异欺负么？
想到这家人的境况，李牧怒火中烧，手中双斧相撞，发出“锵”的一声。
他刚要张口喝骂，只见无头人猛地转过身子。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栖霞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