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煎熬了将近一个时辰,满目废墟中惊现两道人影,那两道人影一上一下由远及近。李副将顿时瞪大眼睛,其他人也纷纷伸长脖子,最后不知是谁叫了一声。“是公子!”
所有人瞬间面露欣喜之色,要不是碍于场合不对就要手舞足蹈欢呼呐喊了,只有萧允嗣默默放下手,将千里镜丢给安妙兮。嘀咕一句,“命真硬。”
语气里听不大出什么情绪,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转身进了船舱。余幼容上了船就看见李副将一群人红着眼眶望着她,她不太适应这么多道关怀目光,视线稍微闪躲了下,沉默半晌又走向他们,“大家都没受伤吧?”
李副将想说没受伤,结果一张嘴差点飙哭腔,他暗暗鄙视了自己一把,大老爷们怎么娘们唧唧的!等将眼泪憋回去才回道,“都没受伤。”
然而扭捏着问,“公子呢?公子有没有受伤?”
他原是想好好看一看她的,又不敢太放肆!毕竟皇上还在旁边站着呢——皇上?直到这时李副将才瞥见萧允绎,顿时膝盖一软,对哦!他见着皇上了!巨轮返航,离神来岛越来越远,仿佛瞬间从春季进入冬季,余幼容狠狠打了个哆嗦,肩上同时多了件雪白轻裘。她将视线移开,没再理会缓慢沉没的岛。而此刻岛的另一边也有一艘不小的船正在驶离,只不过方向与燕都截然相反。甲板上顾常言衣衫褴褛,满脸血污。“此仇不报,老夫誓不为人!”
话音未落站在他旁边的人一声轻笑,“你不是说了多次,她招人稀罕吗。”
“哼!师兄那小徒弟确实稀罕,但太不听话就留不得了!她毁掉的可不仅仅是一座岛——”还有他多年的心血。岛上那些毒虫毒花毒草皆为他精心饲养!如今倒好,土一盖水一淹什么都没了!“你是不是该感谢我——劝你回燕都,劝你将赤练军送去出云——否则今日,你的损失就不仅仅如此了。”
相较于顾常言的狼狈说话人芝兰玉树、鹤骨松姿。嗓音就如同他广袖上的墨色兰花,温润淡雅。“记住,你已欠我两份人情。”
话锋一转又是一笑,“应该说,你的命是我救下的,该属于我。”
此情此景仿若又回到了那晚秦淮河。顾常言从水里爬上来,一身湿漉漉,狼狈至极,而贺兰霆,永远都是那副空谷幽兰傲然崖上的姿态,“你也别恼了——你还能回出云,有些人可没你的好运气。”
贺兰霆意有所指,顾常言却没细问,只慢悠悠从怀中掏出一个骨头雕刻的物件,透过镂空花纹。隐约能看到里面有只白滚滚蠕动着的虫子——他丝毫不避讳甲板上其他几人,咬破食指将血滴进去,那虫子沾了血顿时蠕动得更厉害了,“不叫他们见识见识老夫的厉害,还真让他们小瞧了老夫。”
说着抬头瞥了眼贺兰霆,“说起来还要多谢你。”
否则光凭那几个月喂下的药,可不能拿她怎样。贺兰霆垂下眸子,没再搭话。反倒是顾常言开了话头般滔滔不绝,“恐怕她做梦都没想到,当年她所谓的逃出去,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进到另一个牢笼,这些年从未逃出过我们——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