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儿子是唯一的例外。若不是她每日都在墙角划横计数,怕是今夕几何都不知道了,她已经被困在这个岛上六年了。一开始还想着逃跑,直到见识过这里的毒花毒虫,再加上有了身孕。逃跑的念头便渐渐淡了散了,仔细想想,这几年竟再未动过逃跑的心思,心里只惦记着孩子的病,能不能逃出去对她而言早就无所谓了。只要孩子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强。然而现在——她不敢在孩子面前表露真实情绪,整个人都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声音也尽量平和,“睡吧,娘抱着你哄你睡。”
怀里的孩子骨瘦如柴,轻飘飘的,闻言扭了扭身体。“我已经五岁了。不用娘哄着睡。”
说着轻轻挣脱开女子,生怕碰到她身上的伤,自己乖乖躺在枯草上睡觉,躺好后拍了拍身边。“娘也睡。”
闭上眼睛后他好像听见了娘在叹气。其实他早就感觉出娘今晚不开心,应该又是为了他。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再乖些再懂事些。他知道自己能留在娘身边很不容易,村子里跟他差不多大小的都是女孩子。只有他一个男孩。她们都不爱跟他玩,也从来不搭理他。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他身体不好,不能跑不能跳,跟他一起玩特别没意思她们才不爱搭理他。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她们不喜欢的是他这个人啊。他一出生其实应该被送走的,但因为他生来就有心疾,他那个爹在这里又有点小小的权力。在娘再三保证会将他的身体养好才留了下来。可惜他不争气,整整五年过去了,他的身体不仅没变好还越来越差,是不是再这样下去,他就要跟娘分开了?想到这儿他往前拱了拱缩进女子怀里。女子正在走神。察觉到怀里动静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快睡吧。”
其实在这个孩子之后她还生过两个孩子,都是男孩子,都被带走了。她甚至来不及多看一眼。所以她把对三个孩子的爱和遗憾全放在了怀里这个孩子身上。这六年以来。只有最初的那一年,村子里的其他人还会跟她说上一两句话,自从留了这个孩子,她们便渐渐疏远她了,甚至还一起孤立她。不过她都能理解。她理解她们的怨恨,也理解她们的嫉妒,所以当她们合起伙来欺负她时,总是一声不吭。渐渐的,她便习惯了独来独往。好在每次干完活回家,还有个小小人儿等着她,让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慢慢咀嚼了下值得这两个字,她又不禁苦笑,值得什么呢?她本不该过这样的日子的……眼里早已没有光,脸色变了又变,拳头紧了又紧,心里脑中来来去去都是那人离开前的话。那孩子不能留了——她知道那个人说得出就做得出。他真的会将她的孩子送去滋养血隐花,最后还要被黑蚨子吃的只剩骨头——不行,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她慢慢松开手往后挪了挪,或许那些人是她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