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也走不远,这海上还结着冰呢!就沿岸这一片凿了冰。瞧天色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薛明章忙起身,“我先去王爷那边看看,你赶紧将嫌犯抓回来!”
刚才太紧张康盛差点忘了一件事,赶紧叫住往外走的人。“大人,这几日燕都城内几乎被我们搜了个底朝天——”他顿了顿,语速渐缓,多有顾忌,“只一处地方始终没敢进去搜。”
“何处?”
康盛语速更慢了,半天才挤出三个字,“如意楼!”
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地方,薛明章面上掠过一丝诧异,随后又觉得情理之中,这个地方确实不好搜查。稍有不慎得罪了那位——不行,那位万不能得罪!可案子也必须了结,否则传到武宣王那儿又是多事。薛明章驻足原地,思前想后,找了个稳妥法子。“搜肯定要搜,你别说是找藏匿嫌犯,就说有人目击一名通缉犯逃往如意楼方向,你们追捕至此,为确保如意楼所有人的安全只能进楼搜查。”
末了薛明章不忘交代,“客气些,别起冲突。搜过后立马撤离。”
**如意楼并非什么风尘之地,而是一家集茶苑戏楼等众多文雅事于一体的坊楼。里面的当红花旦叫做莳花。相熟的不熟的都爱称一声莳花姑娘,说起莳花二字,寻常百姓不懂其意,会觉得还挺好听。但来如意楼的多是达官显贵文人墨客才子词人,便不解怎会叫这么个名字。莳花泛指花期不久但花朵开的很繁盛正在花期的鲜花,花朵繁盛,正在花期是好事,但这花期不久——作为当家花旦,这寓意似乎太不吉利了。**燕都,如意楼。康盛带着衙役鱼贯而入时,戏台上刚好唱到这一句: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守的个梅根相见。唱的是《牡丹亭还魂记》。不待衙役们全部进入,如意楼掌事领着护卫将人全部拦下,他拱拱手,笑得随和,眼中却闪过精光。“康主簿这是?”
康盛态度比他更随和!同样拱拱手,“我们在追捕一名通缉要犯,有人看见往如意楼这边来了,我担心他逃进如意楼伤了人——这才带人进来。”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若是掌事阻止反倒叫人起疑了。莳花姑娘并非天天登台唱戏,今儿就没她的曲目,此刻戏台子上的也非什么有名气的青衣花旦。是以不少人放着戏不听围过来看热闹,一时间如意楼大堂内闹哄哄的。趁着乱,掌事朝二楼一扇半掩着的窗户望去。刚好对上窗后女子视线,女子四十上下,眼波流转间风韵犹存,朝掌事微微颔首便关上窗转身走了。有了主子应允,掌事这才重新看向康盛,“既是捉拿要犯,我等自当配合。”
他微微侧身让康盛带衙役进去,又吩咐大堂中伙计们将客人带去别处,茶水瓜果好生伺候着,待确认如意楼未混进凶残要犯。今日原定曲目照样唱,再加唱一曲,还免了部分茶水。要知道如意楼里的东西可不便宜。一杯茶水都要几两银子,更别说听曲了,今儿不仅白喝了茶水还白听了曲子,这可是天大的馅饼。哪里还有人不情愿的?开开心心乐呵呵的跟随伙计去了别处。康盛带衙役搜查期间。二楼一间厢房内沉香袅袅,莳花姑娘刚唱完一曲,收了古琴替榻上的人斟酒,谁知刚递过去却被挡了回来,她心下一惊,忙跪到地上一声不敢吭。动作太快,几滴酒水溅到指尖,温温热热的,却灼烧得她指尖发烫。从窗前走过来的女子瞧了眼跪在地上的莳花,不紧不慢问了句,“这是怎么了?怎就跪下了?”
她看了眼榻上的人,却不敢多看。“是莳花伺候的不好恼了爷?我再去找几个机灵的来。”
榻上人兴致缺缺把玩着一串血玉佛珠,狭长眉眼勾着一抹紫,像一朵半绽的莲,眼皮未掀。嗓音比方才的古琴还动听,“不想喝酒罢了,外面怎么吵吵闹闹的。”
女子名唤阮秦如,是如意楼的主子。她用鞋碰了碰还跪着的莳花,让她赶紧起来,自己则倒了杯茶恭恭敬敬递给榻上之人,“是府衙主簿康盛来搜要犯,我示意下面的人别惹事,让他们赶紧搜完走人。”
“搜要犯?搜到如意楼?”
燕都谁不知道如意楼有他撑腰,他们这是看他不在燕都肆意妄为了?“说是搜查要犯,我猜是在找那个什么卓丹青。”
阮秦如瞧榻上人没阻止的意思,才敢说下去。“前些日子发生件命案,具体如何我也没打听,只知道府衙的人这几日到处在找那卓丹青的消息,恐怕是遍查无果这才想起了如意楼——”命案?垂着眼皮的人忽地坐直了身,手中佛珠碰到矮几发出几声清脆。那人不就在燕都。她不是爱查案吗,有没有可能已经跟这案子纠缠上了?一惊一乍,迷般沉默,阮秦如悄悄抬了头,便见榻上人不知为何笑了,因这笑眉眼越发妖娆勾人。引得人心尖发颤。然而美则美矣,却是一朵带毒的妖莲,凡人若是肖想采撷——是要死人的。“你去查查那案子详细如何,顺便再查查——这几日燕都有没有什么人也在查这起案子。”
“是。”
阮秦如虽疑惑为何要查这么件并不稀奇的小案子,却不敢质问更不敢忤逆。“小心些,不要叫人察觉。”
那人可聪明的紧,心狠手也狠,稍有不慎能把他的人全给除了。阮秦如不敢耽误,连忙出门下令,离开前不忘看一眼守在旁边的莳花,用眼神叮嘱她小心些伺候。刚踏出门槛关上门,有人匆匆而来,瞧见阮秦如连忙加快脚步,附在她耳边私语了几句。阮秦如越听眉心皱的越深,不等她开口,康盛带人来这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