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溜去采铁皮石斛这事。三人有意瞒着,赵宜年一直都被蒙在鼓里。赶路时没有发现不对劲。回到家正是正午十分。歇了口气吃过饭,赵兴平匆匆把装着铁皮石斛那两只背篓送去白婉蓉家。也没给她留任何发现的机会。他和裴念早已商议过,要等过几天卖了钱再跟她坦白。希望她看在两人都已经平安归来,还赚了这么银钱的份上,不要太过生气才好。这趟进山没什么新发现,但花椒青花椒采了不少。望着院子和屋里分门别类整理过的存货。赵宜年觉得目前最要紧的事,就是快些回县城把铺子开起来。想了想,把准备带去县城的货分成了两部分。同赵向阳商量,“要带的东西有点多,不如明日先歇一天工。您、我、裴大哥还有小香坐马车去县城,剩下的辛苦大哥从山路带过去。”
马车放不下是一方面。最主要还是,豆酱乳腐这些都密封在坛子里,她怕行李带得太多太杂,会惹某些村民胡乱猜疑,又平白生出一堆闲话。老宅那些人刚消停小半个月。可不能又听到风言风语,跑来他家霍霍。留给赵兴平的是四只不大的陶坛,恰好一边两个挑成一担。赵向阳想了想,“你大哥跟你们坐马车,我带着剩下的这些走山路。”
他也有自己的考量。家中的新房还没建好,若是明面上由他送女儿去县城,过两日还必须再花钱坐辆牛车回来。而且,他一直以来的想法都是让赵兴平去县城,帮着女儿经营铺子。长子年纪轻、为人沉稳,能帮上的忙肯定比他去多得多。赵宜年略一思忖,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忍他赶这么远的山路。立即改口道,“还是让二哥跑一趟吧,正好去认认去咱家铺子的路!”
“也行。”
随后,父女俩又说起今早郑天洋家的生意。“除了馒头,他都涨了点价。客人没有酒楼那时候多,不过看着也还行,夫妻俩都在店里忙进忙出。”
郑天洋把豆浆涨到了两文钱一勺,豆花四文一碗,肉包菜包也比之前各涨了一文。不过就算如此,赵向阳在店里坐了不到两刻钟,他光肉包就卖了近十个,豆花也卖掉了三碗。“他说明日每样可以多送两斤。”
赵宜年点了点头,也挺高兴。“他的生意好,咱家也能每日多赚些银钱。”
这情况已经比她之前的预计好上不少,相信郑天洋现在肯定也正乐得合不拢嘴。“宜年。”
聊到最后,赵向阳脸上忽然变得郑重起来。慈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生意场上的事情,爹爹没能力帮你出主意。你尽管按自己想的去做,退一万步来说,也还有我和你两个哥哥扛着!”
他是怕县城竞争激烈,铺子开起来不尽如人意,提前劝解赵宜年不要太有压力。“爹,别担心。”
她拉住他还未缩回的手掌,双手紧紧握住。脸上的笑容像是山中迎风盛放的花朵,甜美又自信。“咱家的生意肯定会红红火火,赚到大钱过上好日子!”
傍晚时分。帮盖房的村民刚走不久,文娘便敲响了赵家的大门。这次回来,家里的香菇和辣椒存量都多了不少。赵宜年已经完全相信赵向阳之前说,文娘信守承诺两三天必定来交货一趟的说法。大约是来的次数多了,她看上去没有先前两次那么拘谨。见到赵宜年,还弯起嘴角友善地笑了笑,温和地问起她在县城这几日过得如何。原本一潭死水般的双眸,如今闪烁着几粒微光。像是撕破黑夜的一盏明灯,映衬得她的脸蛋越发蜡黄憔悴。过完称结了钱。赵宜年把铜板放在她枯瘦如柴的手心时,不知为何心头一酸,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文嫂子,我听爹爹说,这段时间你一直在按约给我家送东西。”
她脸上原本挂着满足地笑意,小心翼翼地把刚赚到的铜板放进衣裳里,仔细地装好。闻言,浑身一僵。神色也变得紧张起来,“是不是要不了这么多?那,那我这段时间先不来了……等你们下次找人的时候,能不能先考虑我?”
她慌张又充满期盼地注视着赵宜年。赵宜年朝她安抚地笑笑。“不是的,现在这样就挺好,之后你无论采了多少,都可以继续拿来卖给我们。”
顿了顿,放柔声音继续道。“我是想说,你既然已经赚到了银钱傍身,不如先考虑下替自己找个大夫。”
文娘愣在原地。没想到赵宜年跟她说这番话。赵宜年见她怔愣不说话,还当她一门心思沉溺在“给襁褓中的儿子留点银钱”的死脑筋中。想了想,又沉声劝道。“与其留下冷冰冰的银钱,担心儿子往后不好讨生活,不如努力活着亲手把他养大。”
“你现在是在靠自己的劳动赚钱,花在自己身上,并不需要看任何人的眼色。”
赵宜年絮絮叨叨地劝了一堆。最后连她自己都有点惊讶,原来心中积攒了这么多想对文娘说的话。文娘垂着眸,笔直站着。许久才抬眼看她,眼底粼粼似有泪光闪过。她郑重地福了福身。“多谢你宜年,没想到,还有人会这般替我考虑。只是我这身体积病已久,怕是已经无药可治了,何苦浪费银钱。”
堂嫂也算是长辈,赵宜年正侧身躲开她行的大礼。听到最后那句,顿时顾不上长幼有序是什么了。急急打断道,“因为五婶她们说你没治吗?你都还没问过大夫,怎么能不信大夫信村妇?!”
文娘似是从没如此考虑过,一时又怔在原地。赵宜年趁机继续鼓动她。“你现在有银钱,一个人去镇上找医馆不方便,但咱村不是就有个现成的大夫嘛!去村头白家找婉蓉姐,让她给你把个脉,是好是歹不比听人瞎说靠谱!”
文娘隔着衣物,无意识地摸了摸刚刚赚到的铜板。忽然觉得赵宜年说得十分有道理。“若是她说我还有救……”“那自然要救!”
赵宜年的话接得斩钉截铁,“好死不如赖活着,能多活五年十年甚至恢复如初,亲自看顾孩子长大成人,岂不是更好?”
她说着顿了顿,又强调了一遍。“嫂子,你现在兜里有银钱,自己能替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