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过去。
不知是不是阮大回来以后，柳明心头安稳了不少。
他难得地睡过了头。
朋远观喃喃了两句懒猪，哼着小曲跑去开了门。
自从酸菜鱼火锅在东城闯出了名头之后，柳记的生意越来越好。
每日开门之时，便已经有人在等待排队。
人多了，工作量便大，朋远观变得辛劳了不少。
但最累的还是李纯。
他刀法精湛，切出的鱼片薄得透明，柳明给他这道菜，起了个蝉纱鱼片之名。
一百文一盘的鱼片，东城的老爷吃起来眉头都不皱。
这不，开门便有个办了会员的熟客，笑眯眯地给朋远观打了个招呼，钻进来便要找李纯。
刀功这玩意，没个三五年，根本练不出来。
杨大厨和刘看山会的又和刀功没多大关系，让他们片鱼，根本不行。
李纯只得一脸倦意地从后厨走了出来。
“李大厨，前些日子你不是还愁没活可做，觉着白拿银子不好意思吗？”
杨大厨幸灾乐祸道：“现在知道白拿银子有多爽了吗？”
“滚！”
大厨们开着玩笑，没过多久客人们也三三两两地来了。
朋远观不断打着招呼，将客人们一个个安顿好后。
在门口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一号顾客！
“真是好久不见！”
朋远观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永远记得，食馆开业的第一日，一号顾客与他的朋友们，坐着明阳过来的马车，颠簸了一个时辰，就为了过来捧场之事。
虽然当时他只拿出了十枚大钱，但那份情谊，至今想起来，朋远观仍旧感动不已。
一号顾客似乎还有些畏惧。
他没有跨进门，而是小心翼翼地探了脑袋进来，看了看一楼的座位，方道：“朋掌柜，我能进来吃一碗面吗？”
吃面？
现在来食馆的顾客几乎全是东城的老爷，偶尔还有张员外的朋友，他们大老远来一趟，都是为了吃火锅的。
太久没卖面，朋远观都快忘了店里还有面在卖了。
“当然，当然有。”
朋远观正准备去迎他进来，他却轻轻退了一步，颇有些不好意思道：“能不能等我一下，我去把我老婆孩子一起接过来。”
“咦？你老婆孩子也来了吗？”朋远观好奇道：“外头没有马车了呀。”
“走路来的……”
一号顾客将脑袋一埋，有些不好意思道：“坐马车过来，十文钱一个人，太贵了……”
他这么一说，朋远观登时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明阳过来六人一车可以免费的马车，已经停了很久了！
马车都得一个时辰的路程，他们全家走过来，得多累啊？
“抱歉，这些日子我把明阳马车的事给忘了，实在对不住……”
朋远观接连对他鞠躬，把他搞得不好意思了。
就在此时，柳明打着哈欠下了楼。
他看了一眼门口，登时揉了揉眼睛，尔后兴奋地跑了下来。
一把抱住了一号顾客，开心道：“好久不见啊老哥，我可想你了！”
一号顾客很是不好意思，声音也怯生生的：“掌柜的，您现在生意做大了，以前承诺过会员生日，可以免费吃面，可还作数？”
“当然，今儿个你生日吗？”
“不是，是我儿子的生日。”
说话间，他的老婆与儿子已经走了过来。
一个很朴实的村妇，与两个留着梳子一般的留海的光屁股小娃。
“柳明见过嫂子！”
柳明大大咧咧地作了个揖，把村妇搞得不好意思了。
“老朋，贵客来了你怎么让人在外面站着，还不快请进去。”
给他们安顿好后，柳明亲自进了厨房，给他泡好了方便面，一碗接着一碗地端了出来。
两个小屁娃吃得欢喜得紧，一口接一口，一号顾客和他老婆只是笑，却不动筷子。
看得柳明有些好奇。
他将面往一号顾客面前一推，道：“吃啊，我记得以前你挺喜欢吃的，今儿个难得来一趟，怎么不吃了？”
一号顾客仍旧笑，摆了摆手，没说什么。
不知为何，柳明总觉得他有很多心事。
不多时，两个小娃便将面吃完了，举着碗道：“阿爹，我还要吃！”
却见一号顾客将自己的面推给了小娃：“吃吧，阿爹不饿。”
他老婆也是如此，将自己的面推给了另一个小娃。
把柳明给看懵了。
愣了些许后，柳明登时无语道：“你这是干嘛？今儿小家伙的生日，你们也吃一碗啊。”
说罢，他一拐朋远观，道：“快去再端两碗出来。”
一号顾客听罢，立马摆手道：“不了不了……”
“怎么了？你现在看不上我家的面了吗？”
见柳明有些发火了，一号顾客再度将脑袋一埋，紧接着，声音便有些哽咽了：“我……没钱了……”
“没钱了？”
柳明当时便愣住了。
一碗面，十枚大钱，而且还是孩子生日，这点钱都没有……
一号顾客二钱银子的月钱，怎么沦落到吃碗面的钱都没了？
柳明赶紧将他袖子一拉，道：“兄弟，借一步说话。”
不等他反驳，柳明当即将他拉到了门外，方道：“你这是怎么了？我记得以前你挺有钱的啊。”
“不瞒掌柜的，”一号顾客声音依旧哽咽着：“我是明久客栈的账房，前些日子我忘了锁钱柜，钱被客人顺走了，掌柜的怪罪在我身上，便让我卷铺盖走人了……”
“哦……失业了啊……”
一号顾客虽然没听懂，但他也不想听，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按照工契，是我没锁柜门导致那日丢了银子，得算在我头上，我家当都赔出去了，今日孩子生日，我才想着过来吃一顿面，然后去投奔亲戚……”
“我去……”
柳明惊呼道：“几个月不见，你竟然出了这么大事儿？”
一号顾客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柳明再度惊讶道。
“我在明阳问过了，他们说柳记已经不要工了……”
一号顾客声音愈发的小了。
“等会儿？”
柳明按住了他的肩头，呢喃些许后，突然说道：“柳记十文一碗的面，一个顾客带了全家共四个大人，六个小娃，小娃两人吃一碗面，一共该收多少银子？”
“七十文。”一号顾客脱口而，尔后问道：“你问这个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