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他还是我的一个熟人，算是看着我长大的街坊。”
李律拿了根烤串，一口撸光了肉，很自然地嚼着：“可惜啊，他千错万错，不该做那件事，做了他便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你把看着你长大的叔叔杀了？”
柳明一脸震惊。
转移注意力，这是对付杀了人后怕的第一步。
李律递了一碗酒过去，道：“你一口喝了，我便告诉你。”
为了听下去，柳明还当真抓起酒碗，一口将酒闷了。
闷完之后，酒劲顺着喉咙便往脑袋上顶，火辣辣的刺激下，他感觉整个身体的毛孔都张开了，脸也在发热。
“真杀了？”
“那还能有假？”李律笑道。
“为什么？”
“你昨夜为什么杀人？”李律反问道。
“我……我……”
一想起昨夜那个骑马山贼，在他面前翻滚的模样，柳明忍不住地难过。
“问你呢？为什么杀人？是你单单想杀他吗？”
李律的询问，在柳明耳边响起。
他脑袋中，又浮现出了山贼的惨叫声。
烈火熊熊，就在他面前，整个人的皮肤，毛发，衣服，连带着那匹马，烧得全烂了。
那人没有死，反而扣着草皮在地上爬，爬了些许以后，才断了气。
无形之中，那人爬过的草地，又在柳明脑海中化作了一条巨蛇。
那条巨蛇的脑袋，便是正在被灼烧的山贼！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柳明再度陷入了呆滞，李律见状，赶紧一声暴喝：“嘿！”
被李律一唤，柳明登时浑身一颤，惊醒了过来。
就这么些许功夫，他的脑袋上，已经有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水。
“问你呢，你昨晚是单单想杀个人玩，所以杀了那个山贼吗？”
“杀……杀……”
柳明的嘴又开始颤抖。
李律身子一探，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知是酒劲上了头，还是别的原因，柳明被他一握，当即摆手将他的手荡开，怒道：“我不想杀他！是他要杀朋远观，也要杀我！我没办法，只能那样！”
说完之后，他情绪仍旧很激昂，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尔后端起酒碗猛灌一口：“操他妈的！再来一次，我还杀他！”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脑海中的巨蛇，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李律非常满意地笑了，抓起烤肉串，递给了柳明：“吃点东西吧，听说你昨夜回来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
被他一提醒，柳明立马意识到自己已经很饿了，赶紧抓起烤肉串大快朵颐。
李律看着他那狼吞虎咽的模样，顿时笑了。
其实李律并不懂什么叫创伤应激综合症，他只知道以前自己带着的兄弟，第一次杀人以后，就和柳明一模一样。
一坛子酒，不断刺激他，让他自己意识到自己没做错。
这是唯一的解决方法。
有不少人直到最后都没走出来，但也有不少人很顺利地便走了出来。
若是李律是个现代人，便会知道。
他所用的法子，叫做脱敏。
不断刺激对方，让对方跨过这道坎，对这件事不再敏感之后，便不会对相应的事物产生恐惧。
柳明一口气将烧烤吃了大半，肚子吃得滚圆后，揉着肚皮道：“爽啊，诶对了，接着讲啊，你为什么杀他？”
“操……”
李律端起酒碗又喝了一口，一擦嘴道：“这不是看你缓不过来，编了个故事骗你么？”
“我操！居然是假的！”
柳明一阵惋惜：“真是的，白让我好奇这么久。”
“得了，都过去了，”李律话锋一转，变得严肃了起来：“我先给你说个很重要的事。”
“什么？”柳明好奇道。
“你把这边关了，搬回明阳去，”李律认真道：“这边没有城墙，太危险了。”
“不可能！”柳明登时便拒绝道：“这里不仅是我这个店，还有我的田，还有两千个农民！你知道这两千个农民，若是让他们不种地了，回明阳，对明阳而言是什么概念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总头爷，从政问题，我得听您的，但特么现在决定柳记的未来，我才是大掌柜，全都得听我的！”
涉及到根本问题，柳明立马变得寸步不让。
情绪激动下，酒劲上了脸不说，连眼珠子都变得通红。
“唉……”
李律重重叹气，后道：“那就只有第二个办法了。”
“你说。”
“练兵！”
李律严肃道：“我的人不多，算上文职也只有三十四个，这些人能维持明阳县三万余人的秩序，已经很紧了，我没法分人给你，你如果执意要在此开店，就必须要有保护自己的实力！”
柳明眉头一皱，思索了些许，方道：“我没有官身，也没有士族身份，养私兵犯法的吧？”
“不，不是私兵，是官兵。”
李律正色道：“我曾经去求旗部使，以我这三十四个兄弟忙不过来为由，让他给我加点人手，他没答应，你猜为什么？”
“难道是……”柳明狐疑道：“没钱？”
“对，没钱。”
李律解释道：“各地总头可以调整赋税的尺度，我把赋税调到了最低，每年的赋税都收不齐，县衙需要修整道路，修缮城墙等花钱的时候，都得东城拨银子。”
柳明越发不明白了：“我很好奇啊，为什么明阳地理位置这么般好，既有码头也靠近东城，怎么会这么穷？”
“因为山贼。”
“山贼？”柳明更加不解了：“最靠近东城的县，居然因为山贼富不起来？”
“是，就是山贼。”
李律非常严肃，一点不像在开玩笑：“这一切都怪旗部使和军部使，他们俩不合，军部使为了给旗部使难堪，便故意不给明阳派兵剿匪，导致明阳山贼奇多！”
说到这，李律明显有些怒了：“做生意的总有货物往来之时，谁的货被劫了，损失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山贼问题不解决，他们当然不愿来明阳做生意，没有他们带动，明阳的银子只能在这些人手里来回转，每年还得交赋税，能富起来就奇怪了！”
“难怪明阳始终富不起来。”
柳明当即了然：“那练兵又是怎么练呢？”
“要练兵，需要两点，第一，有个教头，第二，得是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