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设下十日,没出来的人都死了,偏偏这俩毛都没长的小崽子无恙,传闻说是起云尊主解除结界时,俩人靠的近了,被结界误吸进去的,徐临垣严重怀疑这只是混淆视听,至于他俩幸存的原因,他不得而知。
徐临垣看他心情不好也不再讨人嫌,室内安静舒适,宋未决双手叠放在桌子上,趴着趴着就趴睡着了,待腿麻脚麻胳膊麻的时候才转醒。
徐临垣还是坐他对面,背靠着墙,双目圆睁,眼珠不动,不知道在冥想什么,大半夜醒来看见这幅情景,宋未决着实吓了一跳,还以为他……
听到动静,徐临垣老态龙钟的转过身子,看着他:\&"睡得还好?\&"
\&"还成吧!\&"宋未决随口道,狠狠跺了几下脚才止住麻劲,橱柜里翻找到个茶壶,饮了一大口凉茶,精神恢复了些。
徐临垣看宋未决酣畅牛饮,他也觉得口渴,\&"给我倒一碗。\&"
宋未决随手拎起一只碗,斟上水,朝他扔过去,九分满的瓷碗嗖的一声飞旋而来,徐临垣抬手稳稳接住,他扬手举杯:\&"你救了我,以茶代酒,这杯敬你!\&"
宋未决猜他这是要辞行的意思,也没管他,自顾喝完,袖子擦擦嘴角,懒懒的回到椅子上,哼道:\&"敬我,你可拉倒吧,敬我当初还设计我去东苑。\&"
\&"那是你蠢啊\&"徐临垣丝毫不感愧疚。
\&"你聪明还不是来投奔我,我看你也是活该。\&"宋未决已经起了一脚把他踹到山下的心思。
\&"作为报答呢,我可以告诉你韶势剑的线索。\&"
\&"少故弄玄虚,你上哪知道去。\&"
\&"至少知道线索!\&"
\&"说说看。\&"一听到韶势剑,宋未决心里就澎湃了,但又不想表现出来,万一这是徐临垣用来试探或者另有所图的,他可不能上当。
徐临垣叹了口气,说道:\&"你想找它,得去无人谷。\&"
\&"无人谷在哪里?\&"一听真有线索,宋未决藏不住了,也把宋稷的威胁抛之脑后。
\&"不知道\&"
\&"那您这是废什么话?\&"
\&"你可以去找找看,赵禹城盗剑的同伙带着个黑色的面具,他神秘莫测,是从无人谷而来!\&"
“你怎么知道他是无人谷来的,你认识他?”
“别问这么多,你听我的就对了!”
\&"再说吧!\&"宋未决继续表面上的漫不经心。
徐临垣看他这么不当回事,心里犯起了嘀咕,问道:\&"没人告诉你韶势剑的作用?\&"
\&"什么作用?\&"
\&"你和林家的少庄主这么要好,他没告诉你?\&"
听他说起林珩,宋未决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毛都要炸了,临离开蓬莱时他突然的冷漠,自己却又巴巴的跑到他家里,结果那人还不在,想到这,他觉得自己丢了份一样,越想越觉得没面子,宋未决耳根子热起来,仰着脖子吼:\&"谁和他要好了?\&"
\&"韶势剑啊,可有大用途。\&"徐临垣幽幽忽略他的嘴硬!
你不刚讲过了,什么神器什么神力,可我又对什么修为登峰造极,天下第一不感兴趣!宋未决心里憋着一股火,言语里有些不耐,\&"什么用途,你说话老说一半,真烦人\&"
\&"罢了,你以后会知道的。\&"
\&"徐临垣,你怎么这么烦人,我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亏我还救你……\&"
“无妨无妨!”徐临垣无所在意的哈哈大笑,他也是道听途说,还是不误导他了,韶势剑永远是一柄普通利剑对宋未决来说也许才是好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宋未决有点好奇,但又不想被他牵着走。
\&"你别激动,我又没有恶意。\&"
\&"你有屁快放,不放我下山去了。\&"宋未决起身整了整衣裳,做出不感兴趣要走的姿态。
走出木屋几步,他才想起来,自己不是原本打算今天不回沂州了嘛,这才四更,黑咕隆咚的他才不下山,这么想着又折返。
\&"你怎么又回来了?\&"
\&"这是我家的房产,我愿意回就回。\&"宋未决没由来的起了性子,没好气的说。
\&"为什么不回?因为宋稷?\&"徐临垣幸灾乐祸的语气!
\&"你烦不烦啊,这么多话。\&"
徐临垣睡在外屋,宋未决进了最里面的小隔间里,已经进入初夏,纵使深夜也不算凉,他直接在床板上铺了张草席和衣睡下。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被重力晃醒,宋未决一个激灵还没激灵起来,只听见黑暗里,那人说话:\&"有人来了,我们快走。\&"
是徐临垣,宋未决防御机制解除,做起身子打了个哈欠,\&"怎么?你的仇家来了?\&"
室内窗子下,昏暗不明,徐临垣嗯了一声,转身便走。
这下换宋未决不淡定了,他本是打趣之言,谁想是真的,赶紧下床穿鞋:\&"在哪里?\&"
徐临垣说他来沂州之前遇袭两三次,在这山上藏了这么多天了却无任何异样,他也天天高枕安窝的,宋未决还觉得奇怪呢,这人到底是来逃难的还是度假的。
听说他的仇家终于追来了,宋未决第一反应是要摸剑应战的,毕竟当缩头乌龟可不在宋少爷的字典里,但见徐临垣执意要撤也没办法了,他自己就算了,还有徐临垣这个拖油瓶呢。
\&"这里不安全,你有没有其他的去处。\&"
\&"先出去再说,走后门。\&"
原来徐临垣正打算趁着天不亮,悄无声息的离开,谁知还没到山脚就看见了一群人摸着上来,他知道这是奔着自己来的,但又不确定是那一路的,只得原路回到木屋,来人对山形地势不熟,给他们撤离留出了时间。
两个人没有走下山的大道,而是往山上跑去。
天刚蒙蒙亮,山岚未消,丛林间道狭草盛,朝露似霏微,鞋履粘泥。
宋未决对这里熟门熟路,领着徐临垣一路狂奔,奔着奔着又觉得不对劲:\&"我们要是跑到山顶,那岂不是直接被瓮中捉鳖了?\&"
徐临垣不知那些人的来路,但能肯定不好对付,主要他也怕连累宋未决,并不想和他们正面交锋,遂道:\&"不能去山顶,还有别的下山的路吗?\&"
宋未决停下脚步,还真想到一个奇处,把徐临垣的外衫在灌木枝上一喇,刺啦一声,扯下来两片衣角,挂枝上,拍拍手,\&"行了\&"
徐临垣拽着衣服,十分不解:\&"你撕我衣服干嘛,我就这一件完整的了!\&"
\&"诶,这是给追我们的人一个信号,让他们以为我们真的一直往山上去了。\&"
\&"你怎么不撕你的!\&"
\&"我堂堂沂州掌门亲侄子,怎么能衣冠不整呢!\&"宋未决正色道,\&"何况我只是被你连累的,人家追杀的又不是我,撕我的也没用啊……\&"
“你……你……”
“徐长老怎么这么小气了,一件十几天没洗的破衣裳而已……”
\&"现在怎么走?\&"徐临垣咬牙切齿,这一件外衫够买你十身衣裳了,你这个土狗!
宋未决看了看脚下,虽然俩人功力不错,脚步算轻,但保不齐哪里就留下了脚印,按照正常速度,山下的人应该已经到了木屋了,也许很快就能追上了,想到这,他俩略展轻功,往山下飞了一段后停下。
他们脱离正道后,往边上走,这是沂山前锋的西边,有的露着皑皑地皮,有的野草深及人腰,宋未决相继穿过,停在一处长满绿色藤蔓的的山体前。
宋未决往前走了走,把路口盘绕的荆榛清理掉,招手让徐临垣过去,眼前是陡峰一侧。
\&"这里是通往山另一边的小道,到了山那边下山就安全了,不过这路有点窄,走的时候你抓着点石璧上的藤条……\&"宋未决嘱咐完,自己身子腾起,一步踏过去。
说是路,其实就是在悬崖陡峰半腰上凸出的一些石头,断断续续,虽不成一条路,但也可容人走过去,石路悬空,有天然的,也有人工凿出来的。
徐临垣看着眼前所谓的小道,目瞪口呆,这是有点窄?宽的地方一只脚放上去尚有空余,窄的地方不过寸长,确实不算宽,何况一侧是陡峰,一侧是深渊,实在险要!
宋未决幼时和宋穆一起狩猎时,偶然发现的这里,后来又开辟打磨一番,比原始的好走多了,他第一次见他爹过时,整个就是飞檐走壁!后来这路也被师父柳煜经常拿来训练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训练他的轻功还是他的胆子。
这些凸出来的石阶最宽的不过两尺,最窄的也就一寸多点,脚踩在上面还不稳,晃的人心惊胆战,要不是俩人从小修行,有点底子,胆子也不差,谁敢不要命的走这要命的捷径。
看宋未决身形轻捷,飞檐走脊的冲出去几步远,徐临垣捏了一把汗,他第一次干这事,悬心吊胆的,一边是万丈深渊,一边是凹凸不平的石壁,怎么看这都像一条绝命桥,这要一脚踩空了,掉下去可真是粉身碎骨了,自己要不是没带佩剑,也不至于受这罪了。
这路不长,宋未决基本上一刻钟就能过去,但照顾着徐临垣,他也慢下来,看着徐临垣每踩一个石阶,就往崖底瞟两眼,提醒道:\&"你别往下看啊,你往前看,你就想象着这是一条平坦大道!\&"
\&"想象不……不了。\&"徐临垣脚下的石头不牢,忽的倾斜,吓得他手心一麻,赶紧抱住绿藤条不放。
宋未决哈哈大笑,\&"你说你好好的蓬莱长老不当,非得翻天,现在后悔了吧。\&"
看着徐临垣一把年纪了还穷折腾的劲头,宋未决心里一阵不是滋味,为了报仇,他的目光一直追着赵禹城不放,如今赵禹城被杀,他又被一小青年搞的身败名裂,也不知道他到底图了什么,究竟得到了什么。
如今,修行界都传遍了,蓬莱六长老徐临垣离经逆道,背叛师门,他已再无后盾,又声名狼藉,手刃赵景深,重振蓬莱,谈何容易,除非踏平所有门派,方能堵住悠悠之口。
……谁知徐临垣冷哼一声,十分不认同宋未决刚才的话,面具人能找上赵禹城,还是他牵的线呢,这样一想也不是一无所成。
打蛇打七寸,做事则秉要执本,徐临垣自然是极了解赵禹城,要想让一个人痛苦就该让他最在意的东西,一点一点失去……名利、财富、荣誉,让心灵和身体受到双重凌迟,他原想趁着这个机会让赵禹城身败名裂,不瞑九泉的,可惜啊可惜,算漏了平平无奇的赵景深!
宋未决决定和他说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你掉不下去,我还等着你报答我呢?\&"
徐临垣却没听他说话,只摇摇头叹气。
宋未决看他摇头又叹气,恐他走神,踩空掉下去,拧着身子喊:\&"抓禁藤条,快过去了。\&"
谁知徐临垣晃晃悠悠走过来,喊住他:\&"给你爆料一个蓬莱丑闻。\&"
宋未决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俩人一前一后,大概也只有八卦闲话面前,如此险境才能被分担一二。
\&"赵景深一直不娶亲,你知道是何缘由吗?\&"徐临垣压根不在意脚底下的万丈深渊了,自问自答,\&"蓬莱新任掌门是个罔顾人伦的伪君子,心有不轨,觊觎后母……\&"
徐临垣的话和他轻狂的笑声让宋未决身形一顿,脚底打滑,差点踩空,辛亏快到头了,他索性施展轻功,借了几个着力点,落在终点。
看着徐临垣也顺利过来,宋未决耳根热热的,厉声道:\&"你别瞎说!\&"
徐临垣哈哈大笑两声,并不在意宋未决信不信,他也懒得讲。
徐临垣也算是看着赵景深长大的,那人自尊心极强,表面上懦弱可欺其实记仇又小心眼,但他有一点和他爹不一样,他还是个实打实的情种,贪恋着自己名义上的母亲多年。本来相安无事,是徐临垣从中作梗,嫆夫人发现了赵景深的觊觎之心,他又在赵禹城面前挑拨一二,成功让赵家父子离了心。
至于赵风息,若他还能清醒过来就会知道自己亲生母亲并非嫆夫人,而是一个歹恶的毒妇,蜜罐里泡大的蓬莱二公子哪能接受自己是个私生子的事实,这也够他闹上一阵子的了,他既然无法手刃仇人,那就让他们自相为敌的好,待他有来日,再来算账也不迟,
煌煌蓬莱,堂堂赵家,威风烜赫,可有的热闹了。
两人顺利抵达陡锋的另一侧面,宋未决也不常来这边了,山腰并非绝顶,又处于山阴处,茅封草长,纡余委曲,并非一览无垠,宋未决凭着经年记忆,找准方向,俩人马不解鞍脚不停歇的下山。
原以为这里已经是危机解除了,谁想还是半路遭袭。
两人才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察觉四周有异动时,还以为是风声,毕竟沂山妖风四季盛行,谁知道下一瞬,劲风突至,利刃寒光,辛亏这一路宋未决按着剑柄的手就没放下,提剑回击,来人十名左右,弹指间,已经把两人团团围住。
宋未决清了清嗓子,装傻充愣的问他们来路,谁知没一人回应。
两人背靠着背,宋未决侧脸小声问:\&"奔着你来的?\&"
徐临垣心里也烦,咬牙道:\&"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