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丰剥了栗子喂到弟弟嘴边，再剥了一颗给邬溪。
晏清软软糯糯地说：“哥哥你也吃呀。”
邬溪慢慢咀嚼，糖炒栗子又甜又糯，口齿留香。
两只崽崽哼哧哼哧地剥，竟然大半喂了对方或是邬溪。
渐渐地，晏清笑容消失了，转变为满脸惆怅，“娘亲喜欢吃糖炒栗子，到了冬天爹爹经常买，还会剥给娘亲吃。”
和丰接话：“娘亲会剥给我们吃，爹爹也给我们剥，然后娘亲就给爹爹剥。”
晏清话音越来越低，“可是今天爹爹买来栗子，娘亲却吃不了。”
林末在一边听得鼻腔泛酸，赶紧上前道：“和丰小少爷晏清小少爷，栗子我来剥吧，你们和邬溪小姐玩儿。”
“没关系的。”和丰音量低落却坚定，“我要自己剥，说不定娘亲今日能醒，便能吃到我剥的栗子了。”
“小少爷……”林末面露不忍。
邬溪乌泠泠的眸子看向和丰的手，哥哥白皙的指尖泛起红色，那是多次剥开坚硬的栗子外壳导致。
弟弟都快哭了出来，抿着唇执拗地继续剥。
饶是如此，他们依然会将一些剥好的栗子送她吃。
他们都是对她很好的人。
那位照顾她吃饭、穿衣的漂亮姨姨也对她很好。
最近陷入昏迷的姨姨是他们的娘亲，也是漂亮姨姨的朋友。
邬溪手指扣着衣摆，忽然起身，向屋内走去。
两只崽崽同时抬头看她，“小溪妹妹？”
小女孩头也没回。
沈卓翊跟墨十四谈完事情，捧着小兔子窈窈出门陪儿子，和邬溪迎面相撞。
他让开身，没太注意。
在他印象中这孩子受过惊吓，胆子很小，不能吓到她。
等她走过去，沈卓翊才重新迈开脚步。
邬溪来到墨十四研制药物的房间，踟蹰地站在门口。
墨十四侧眸扫她一眼，“阿竺在对面的屋子。”
一句话，促使邬溪鼓起勇气。
她跨过门槛，嗓音微哑，“君上用的是我的血。”
和丰晏清对她好，为了救他们娘亲，她愿意给出自己的血。
墨十四身形顿了顿。
不知是为她开口说话惊讶，还是为她说的内容惊讶。
邬溪以为他没反应是没听清，因此重复：“君上用的是我的血，一开始他用的是我娘的，我娘没了后，他便用我的。我听他提过，我和我娘的血至关重要。”
小女孩声音稚嫩，偏语气有着不符合年纪的老成。
墨十四偏头看向她，眼神难以言喻，“你怎么确信君上只用了你们母女的血？”
“我娘说的，本来我娘也会像其他姨姨那样，被君上带走，送回来便昏睡不醒，但还是会被放血。
“不过某天君上突然说，我娘的血很特殊，没有把我娘带去，而是单独关在一个地方。待我出生之后，我娘告诉了我这些事。”
邬溪不知道所谓的“君上”是谁，以为那是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只知道放血好疼。
墨十四放在身体另一侧的手握成拳头。
他垂下眼睑，努力平复胸腔里翻涌的郁气。八壹中文網
这么小的孩子，却因为顾楚岩背负了那么多。
大概为数不多的感情倾付予邬竺，墨十四没有表现出痛惜，黑眸涣散。
邬溪抓住他的衣摆晃了晃，“用我的血，救救和丰哥哥、晏清哥哥的娘亲吧。”
墨十四目光落回她脸上，视线轻颤，“你……是为了他们说出这些话？”
小女孩点头，局促地搓了搓手指，唇色微微泛白，“不可以吗？”
“可以。”墨十四喉间涩然，“但要过些日子，等下一次月圆之夜。”
邬溪露出浅浅的笑，随后郑重其事道：“别让和丰哥哥、晏清哥哥知道。”
“为什么？你帮助他们他们会跟你关系更好。”
“没有为什么。”邬溪低下头，无意识地用左手捂住右手手腕。
那下面必定横亘着一道疤。
墨十四眸光刺了刺，对此他再清楚不过。
……
百里沐在半个月后赶回别院。
听闻墨十四用过秘术，只是败在药上，幸而他已得知顾楚岩配药的全部方子。
其中之一竟是邬溪的血。
老前辈恨红了眼。
墨十四瞥过他攥得紧紧的拳头，不轻不重道:“别想不开，他暴行累累罄竹难书，有的是人想杀他。”
百里沐微怔，抬眸看向墨十四风轻云淡的面孔。
顾楚岩是他的仇人也算他的救命恩人，他兴许不会手刃顾楚岩，可旁人对顾楚岩动手，他也不会阻拦。
“唉。”百里沐叹了口气，“我去看看窈杳肚里的孩子怎么样。”
云窈杳有喜两个月，最近大半个月时间靠沈卓翊喂流食，百里沐打算给她开些安胎的药。
应当庆幸，换魂用到的药对她腹中胎儿无害。
小兔子窈窈在沈将军照料下，从初诞于世的羸弱转为健壮成长，整个变得更有力，一次能跳好远。
每每此时沈卓翊都在一旁用宠溺的眼神看着她、默默鼓励她。
眨眼间，又到月圆之夜。
白天，墨十四给邬溪取血，拿针扎她的指尖，滴两滴到碗里。
邬溪疑惑地问:“不是该割手腕吗？”
顾楚岩放她的血都是放一碗。
墨十四身形僵硬，艰难地撩起眼皮对视她澄澈的眸，“这些足够了。”
“噢。”邬溪将信将疑。
邬竺上前用帕子裹住小女孩的手指，“小溪来，姨姨为你按着，很快血便不流了。”
等时辰差不多，邬竺松开手帕，轻轻吹过她指尖，已经看不出扎过的痕迹。
眉目如画温柔似水的女人轻声问:“疼不疼？”
“不疼。”邬溪毫不犹豫地糯糯地回答。
从前她被君上割手腕，从头到尾也没人管她疼不疼呢。
如今不过被戳了一下，姨姨眼中心疼之意满到快要溢出来。
邬溪觉得心里很暖。
不想姨姨担忧，她撸起袖子，“姨姨你看，我以前是这里被划的，习惯了，戳手指真的一点也不疼。”
墨十四捣药的手顿住。
“习惯了”。
邬竺眼泪夺眶而出，控制不住地将邬溪抱进怀里，“对不起小溪，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愿意的呐。”想到那两个哥哥的娘亲今晚过后便会醒，邬溪满足地弯起眸子。
两个哥哥可以和他们娘亲团聚。
她也能帮别人了，并非只管吃喝的无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