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十四挨个打开梳妆台上的匣子，找出几枚发簪，“你说的孟安穗喜欢用的簪子是这种类型吗？”
孙瑾仪看了眼，直点头，“对对对，她偏爱素净的款式。”
沈卓翊表情晦暗不明，旁若无人地贴贴小姑娘的眉心，“乖乖，你靠着为夫睡会，时辰到了为夫给你梳头发。”
云窈杳有点想法，软弱无力的小手攥着夫君的衣襟，“我……”她欲言又止。
墨十四猜出她是有话要单独跟沈卓翊讲，很自觉地走了出去。
孙瑾仪迟钝地站着没动，当沈卓翊眼眸波澜不惊看过来，她恍然大悟，“哦哦”着出了门。
大殿空旷，见墨十四在门外，她低头抹了抹眼泪。
在南离这几年，她被当成最低贱的婆子使，倒夜壶、浆洗、扫地……一直干着脏活累活。
原先她觉得没脸和云窈杳相认，毕竟她穿着粗布麻衣，脸不再精致，手也布满老茧和裂开的伤痕。
吃的饭菜如同猪食，有时候还是馊的，不愿意吃便没得吃，饿着肚子干活，哪怕病了也得做事。
尊严和荣耀被踩在脚下，不复往日的光鲜亮丽。
这样的她，哪好意思跟儿媳相认呢？
可是听到南离君上竟然让她的孙孙们叫她皇外祖父，强迫云窈杳嫁给他们的太子，孙瑾仪坐不住了。
恰好起夜撞见这一幕，她悄悄摸过来，趁南离君上不注意，一头将他撞翻！
结果……得知窈杳得装成母亲孟安穗的样子……
这叫什么事啊。
孙瑾仪糊涂地扶额。
卧房内，云窈杳拉着夫君的手，“如果如婆母所说，母亲开始没想嫁给父亲，是不是……在等南离君上？”
沈卓翊思索片刻，“可能，但说不准，我们不知道她准确的想法。”
“就算不知道，必要情况下也可以当做知道。”云窈杳喃喃。
保不齐顾楚岩念在孟安穗试图抗旨的份上，情愿主动放他们离开呢？
“嗯，或许可以一用。”沈卓翊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乖乖，这件事你别放在心上。”
孟安穗到底是窈窈在这里的母亲，听说母亲不想嫁给父亲，加之老前辈曾说，孟安穗可能是郁郁而终……这于窈窈不是个好消息。
云窈杳勾了勾唇，“没事，我有你和宝宝们呢。”
她本来就对父爱母爱，没多少期待，谈不上被没被伤到。
沈卓翊眸中流露淡淡的疼惜，搂紧小姑娘，“乖，我陪你睡会好了。”
“好啊。”
墨十四等待半晌，听里面没动静，回头来看看。
孙瑾仪见状也跟了进来，看到沈卓翊和衣抱着抱着云窈杳睡了，她脸色有几分欣慰，也有几分忧愁。
过于纠结而蹙着眉心。
另一边，墨十四不确定君上何时醒，万一醒了急吼吼地马上要看到云窈杳……
他眼风掠过孙瑾仪，湘荣郡主留下也不保险，谁晓得她现在什么想法。
如果她理清思路，知道她会在南离皇宫受苦受难和她给云窈杳下毒有些许联系，能保证心平气和地对待云窈杳吗？
墨十四眸色暗了一瞬，趁孙瑾仪没防备，果断一掌劈晕了她。
沈卓翊睡得浅，听到动静醒来，转头看见墨十四慢慢将孙瑾仪放倒在墙边。
在人眼皮子底下把人亲娘打晕了，他还不带半点心虚的。
云窈杳警觉性不如沈卓翊，况且夫君在身旁她更安心，所以没被吵醒。
亲了亲小姑娘的额头，沈卓翊翻身蹑手蹑脚地下床，和墨十四走到隔壁说话。
沈卓翊：“我母亲为什么会在这里？”
墨十四不慌不忙，“我不知情，当初我也以为君上下令弄死她，因为她轻信别人下毒给云窈杳。”
但事实证明，君上应该想着，事情她已经做了，遭罪的是云窈杳，她一下子死了算怎么回事。
长期被磋磨被踩在脚底，才算付出代价。
这话墨十四没明说，总归沈卓翊是湘荣郡主亲生的，恨不恨的他一个外人说不清楚。
沈卓翊侧着身，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孙瑾仪大半边身体，眼神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说：“有没有办法将她弄出皇宫，她留在这，一旦说漏嘴或是什么……我们做的一切便前功尽弃了。”
墨十四挑了下眉，也对，湘荣郡主毕竟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我有办法，让她假死即可。”
孟安穗“复活”在前，宫里死了个君上看不惯的婆子，君上肯定也不会在意。
沈卓翊点头，“好，就这么办。”
……
清晨时分，顾楚岩挣扎着醒过来。
墨十四站在床边，看他睁开眼立马报喜：“君上，成了！”
顾楚岩大脑没跟上，“什么？”
米公公神色欣喜地重复，“是孟夫人，君上，孟夫人回来了！”
“穗穗！”顾楚岩一骨碌下了床，衣裳没穿鞋也没穿，惊喜地慌忙地跑出去好几步，又猝然停下，“不行，不能那么邋遢地出现在穗穗跟前。”
他要沐浴，要换身干净衣裳，还要把那张手帕带着！
顾楚岩忙得晕头转向，抽空指着墨十四道：“你去替孤看好她，你快去！”
“是，君上。”
沈卓翊按孙瑾仪的描述给云窈杳梳了个发型，天没亮之前便换回黑衣，混进墨十四带来的手下中。
云窈杳穿着素色衣裙坐在窗前，从背后乍一看，确实和顾楚岩记忆里的孟安穗一模一样。
他站在门口看着她，迟迟不敢走近，生怕这是个梦，稍微做点什么，梦便会醒。
墨十四没能进去，按命令守在大殿门口。
顾楚岩身形慢慢颤抖起来，眼眸微湿，“穗穗……是穗穗……”他轻声唤，害怕大点声会吓到她。
云窈杳压下紧张的情绪，故作迷茫地回过头。
看清顾楚岩此刻状态的瞬间，她身形一震。
因为他剃了胡子，身着与他现如今的年龄地位不符的衣裳，也不曾束发，就像几十年前的青葱少年重现。
他举止谨慎，神情满是小心翼翼，没有靠近半分，隔着适宜的距离，眼眸湿润通红，酝酿着深刻极致的感情。
“穗穗……”顾楚岩右手颤巍巍地拿出帕子，“当年你给我的这个，我还收着……对不起，对不起！”
云窈杳不用刻意模仿孟安穗，她本身说话也温声细气，“你为何道歉？”
“我，我没如约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