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昕煜蔫蔫地坐在廊檐底下。
两只崽崽在院子里玩土，晏清说要给嗷呜、呜呜造个窝。
虎崽思忖着，它们其实可以睡屋檐下或屋子里。
不过此刻有个聒噪的人占了他们的位置。
呜呜嫌弃地瞅着那人。
云昕煜哭丢了魂，没意识到这人有两只老虎，林末给他端来热茶，他喝了一口，又想哭，“大姐……”
刚打算回房的云窈杳停下脚步，纠结地捏了捏袖子，坐到小板凳上。
“爹找了外室……那外室还怀孩子了……”他哭丧着脸。
噢。
云窈杳一点也不意外。
原文云丞相就想再生个儿子，但他可能注定是一个儿子的命。云家三个孩子，他也只对后来当了皇后的云歆童比较满意。
剩下一女一儿，看谁都不顺眼、很失望。
硬要说起来，云丞相其实更不喜儿子云昕煜，认为他毫无男子汉的风范，撑不起一个家，实在窝囊废。
可是云昕煜从小到大是王皎捧在手心里溺爱纵容的，原先云丞相对他也有过期待，如今他受不了这落差。
当然，云窈杳对他没有丝毫同情或者感同身受的意思，他落到这步田地全是他自个作出来的，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
云昕煜哭哭啼啼：“爹想……爹想再生个儿子，把我取代了……呜哇哇哇……”
嚎了大半天，终于注意到身边的云窈杳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停下来，满脸泪水地看向她，抽噎着问：“你看我凄凄惨惨是不是很畅快？”
凄凄惨惨？
“我不觉得你凄惨，”云窈杳摊手，“你回去了还是丞相府的嫡长子，该有的一样不会少，即使父亲有了别的儿子，你想轻松度日也不成问题，比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幸福多了。”
“啊？”云昕煜呆呆望着她。
二姐恨铁不成钢地管教他，爹放弃了他，而大姐……很冷漠。
真的很冷漠。
云昕煜吸了吸鼻子，双手抱膝低下头，“大姐，以前……我总爱捉弄你，对不起。但那是有原因的！我那时候不知道你怎么躲着我，想让你跟我玩……”
今天才发觉是爹早就放弃大姐了，她因此躲着不爱见人，避免爹看到她又说她。
对不起吗？
这三个字来得轻轻松松。
她初初穿书，因为社恐已经非常害怕，对弟弟这样的存在也早有刻入骨髓的恐惧，他偏偏各种欺负她，以看她哭泣为乐。
云窈杳捏了捏拳头，面无表情地说：“我不会原谅你，我所经受的不是你说一句对不起便能抹灭。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道歉，但我确信你反省得不够彻底，否则你一定能意识到过去的所作所为给我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与之相比，‘对不起’三个字太过苍白无力。”
原主遭受过更多的戏弄，她也没资格替原主谅解。
“大姐……”云昕煜讷讷地张了张嘴巴，“你，你我是一家人……”
云窈杳眼眶迅速红了一圈，“正由于是一家人所以更加不可原谅。”
一直关注着这里的沈卓翊想要上前，听到小姑娘继续有条不紊地说下去，他暂且留在原地。
“既然是一家人，本该相亲相爱，本该亲密无间，却笑嘻嘻地拿着一把刀戳过来，在血缘关系加持下，这把刀便如同抹了毒药。
“你不会懂我的感受，我只问问你自己，如果父亲打了你一巴掌童童天天奚落贬低你，你是不是能记很多年？
“凭什么你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们是一家人’，这句话不是你犯错的保护色。
“没道理是你姐姐就应该在你欺负我的时候，我打碎牙往肚子里吞，也没道理在你好像醒悟了说对不起的时候，我必须笑眯眯接受。”
云窈杳喃喃自语地摇着头，“没有这个道理……没有道理。”
沈卓翊瞳眸幽深，视线落在小姑娘微微颤抖的身体上，带着几缕痛惜。
“我……”云昕煜发现无法反驳，沮丧地垂下脑袋，“对不起……我现在只能说这三个字了……”
“那我听见了，你没事就走吧。”云窈杳语调冷硬干脆，说完起身进了屋内。
在院子里玩耍的两只崽崽瞅了瞅小舅舅，一声不吭地绕过他要去哄娘亲。
嗷呜和呜呜也鄙夷地瞥着他。
云窈杳走进屋里的瞬间，两滴眼泪掉了下来。
沈卓翊张开手，刚刚好将她揽入怀中，轻拍她的后背低声哄：“乖。”
两只崽崽duangduang地跑来，一人一边抱住娘亲的腿，奶声奶气地异口同声：“娘亲不哭。”
“嗯。”云窈杳闭了闭眼，低头摸摸崽崽们的脑袋，“娘亲没事，你们去玩儿吧。”
哥哥忧愁地皱着眉头，“娘亲骗小孩，你明明哭了的……我和弟弟听得出来。”
弟弟点点脑袋，“嗯嗯是的。”他努力伸长小手，想给娘亲擦眼泪。
云窈杳见状，离开夫君的怀抱，蹲下身平视两个暖心的宝宝，挽起嘴角，“你们看，娘亲真的没事，娘亲好啦。”
听着她故作轻快的口吻，云昕煜心情复杂，手足无措地抱住头，下巴落在膝盖间。
“哦。”崽崽们似乎相信了娘亲的话。
这下弟弟能够到娘亲给她擦眼泪了，不过伸出小手手，想起来自己刚玩了泥巴，手不干净，又瘪着小嘴巴将手缩回去。
哥哥也看了看手，面前突然出现一方洁白的手帕。
是爹爹递来的。
弟弟很聪明，抓过爹爹的手，让爹爹代拿手帕，擦掉娘亲脸上的泪水，在爹爹手上留下几道黑乎乎的痕迹。
沈卓翊开着玩笑道：“你个小机灵鬼，舍不得脏了娘亲，对爹爹倒是很舍得啊。”
云窈杳也看到夫君手上沾的泥，“噗呲”一声笑开。
娘亲笑了，两只崽崽相互看了一眼，也笑了。
屋内蔓延开清脆的笑声。
沈卓翊眸色温柔，拍拍两个孩子的小脑袋，“好了好了，你们过去玩吧，爹爹有话和娘亲说，你们给爹爹留点机会，好不好？”
和丰一副老成的口吻，“爹爹，你要好好哄哄娘亲。”
院子里，嗷呜正试探着凑近云昕煜。
云昕煜看着地面胡思乱想，冷不丁视野闯进什么东西，他抬眸看去，“啊——”
惊叫过后，他脑袋一歪。
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