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竺贵妃笑声清脆如晃动的风铃，“丞相大人说笑了，我明明是求死，请各位来做个见证。我不怕被凌迟，但你们陛下不肯啊。”
“竺儿……”皇帝眸色阴沉，“你别逼朕。”
“是你在逼我！”她音量陡然拔高，“你一直在逼我！你用虚假的恩情恶心我！告诉你，我根本不爱你！每天看着你的脸都让我想吐！
“自从我挑明对你的恨，你不顾我勾结他人谋逆的事实，将我关在铃音阁，让云窈杳来劝说我！
“哈，你们瞧瞧，丞相府和淮平侯府忠诚不二，他却丝毫不在乎云窈杳的生死！”
竺贵妃捏着小姑娘的下巴抬起她的脸，锋利的匕首贴上她的脖子，“她身体可太虚弱了，我想要她死，简直轻而易举。”
云昊面色铁青。
沈卓翊拳头攥的骨节咔咔作响，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窈窈。
“陛下……”有人试探开口。
“给朕闭嘴！闭嘴！”皇帝暴跳如雷，“朕要竺儿活！你们休想劝朕处死他！”
众大臣低着头，一时间心思各异。
竺贵妃满意地勾起嘴角，拿着匕首的手缓缓放下，左手移到云窈杳肩后，猝然一推！
“窈窈！”沈卓翊从始至终没移开目光，因此率先发现异状，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小姑娘纤瘦的身体从台阶上滚落。
皇后眼皮一跳，往前走了两步。
竺贵妃睨着皇帝，唇边掀起诡异又怨毒的笑，翻过栏杆，义无反顾地纵身跃下。
“娘娘！”
墨十四险些绷不住要现身。
皇帝瞳孔巨震，撕心裂肺地大喊：“竺儿！！！”
沈卓翊接住云窈杳，直接将她护在怀中，因着冲击力，两人依然不断滚落。
想冲上台阶的皇帝被挡住去路，着急愤怒地直跺脚，一等沈卓翊停住，径直跨过他们奔上去。
周其琛想也不想地扶沈卓翊，皇后也跟了过来，眼角余光扫了眼皇帝几近崩溃的背影。
其余的大臣们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竺贵妃谋害陛下罪不容诛，要他们说理应对竺贵妃处以极刑。
可陛下显然要竺贵妃活着，况且此事背后的缘由牵扯太深，孰是孰非分不清。
有些品级不高的大臣暗自思忖：他们真不想惹上这大麻烦啊！
沈卓翊将云窈杳护得很严实，自己受了点擦伤，不打紧。
再看高台上，皇帝目呲欲裂地趴在高台边，冲下面喊：“不许伤她！朕命你们不许伤她！”
——原来先前他便悄悄命人铺了十几层褥子，竺贵妃这般掉落，受伤不假，却没到致命的程度。
近卫拿着长枪交叉拦在她身前，制止她有任何行动。
皇帝确认了竺贵妃性命无碍，当即拎着衣袍噔噔噔跑下楼，几个公公都快跟不上他。
对还站在这的皇后、大臣等人视若无睹。
云窈杳还没过毒发的劲，再加上从上面滚下来，脑袋晕乎乎的，半闭着眼试探着摸索沈卓翊，“夫君，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我好得很。”沈卓翊心有余悸声音发颤，摸了摸小姑娘的后脑勺，打横将她抱起。
“皇后娘娘，微臣得带窈窈看郎中，窈窈蛊毒发作了，情况很不好。”男人红着眼眶。
“你去，快去，这里有本宫。”皇后沉稳道。
沈卓翊抱着窈窈飞奔下楼。
云昊捋了捋胡须，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空旷的高台，神情不太明朗。
皇后和周其琛的视线在某个刹那交汇，随即又分开，她面色无波无澜地转身下去。
周其琛跟上。接着是云丞相。
其他大臣你看我我看你，也三三两两跟下楼了。
“朕要你活着，你就不可能死！”皇帝叫嚷，“只有朕，才能治你的罪！”
竺贵妃眼睑低垂，由于从高处掉下，五脏六腑像是移了位，听到狗皇帝无能狂怒更是焦躁，压根不想看他。
皇帝怒气冲冲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你听着，朕不会允许你再搞些小动作，即日起你便关在你的寝宫里，谁也别想见！”
他低吼：“送竺贵妃回后宫！”
目光触及她手上的伤，思及那把不该出现在铃音阁的匕首，“是谁将匕首带进铃音阁的，是谁？！”
竺贵妃被几名丫鬟驾着走向马车，闻言回头，袅袅笑道：“你送的匕首，挺好用，若是它能戳中你，我便更喜欢了。”
皇帝愤怒的表情滑稽地僵住。
近侍公公手捧匕首，畏缩地垂着脑袋，“陛下，这……这确实是您送给竺贵妃的那把匕首……”
他目光聚焦，仿佛要将匕首盯出个洞来。
……
马车没到碧园，云窈杳呼出一口气，“夫君，发作停止了。”
“窈窈。”沈卓翊轻轻碰她的脸，“对不起乖乖，让你受苦了，为夫对不起你……”
“可是你接住了我。”云窈杳坐起身，清澈明亮的眼眸真挚地看着他，“我们现在平安无事，是最好的结果。”
沈卓翊闭了闭眼，压下某种阴暗的情绪，力道轻轻地把心爱的小姑娘搂进怀里，“乖，靠着我休息会。”
此时此刻，云窈杳心仍然怦怦地急促跳动。
在只有她和竺贵妃时，她真的怕竺贵妃一狠心对她下手。
然而当皇帝那些人到来，就莫名感觉竺贵妃单纯想找个理由引来皇帝。
据竺贵妃亲口所说，自打进了铃音阁，皇帝从头到尾没出现，似乎……心虚地不知如何面对她。
他想她自行忘掉过去的仇恨，重新对他言笑晏晏。
但是竺贵妃只想要个了结。
接下来……不知皇帝如何处置竺贵妃。
沈卓翊也在想这件事，竺贵妃当众认下重罪，陛下有心要保她，文武百官多半也会联合起来谏言。
他清楚陛下痴迷竺贵妃，可陛下置窈窈的生死于不顾……他们这些人对于窈窈不过是纸上的人物，为了窈窈，他不介意做点大逆不道的事。
男人眸中划过一抹幽暗的光，垂眸看到依偎在他胸膛上的小姑娘，燥郁的心微微安定。
到家以后，沈卓翊也没让窈窈自己走，抱起她直奔主院。
“林末，请郝郎中。”
云窈杳衣服上沾了血迹，想换身干净衣裳。褪下外衣，忽然有个东西掉到地上。
她定睛一看，脸上闪过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