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十四一向没什么波澜的脸，在检查云窈杳体内蛊虫的状态后，难得浮上怔忪之色。
“有问题？”竺贵妃眼神凉凉地问。
“嗯……”墨十四迟疑地凝视着云窈杳的脸，“蛊虫的活力比预料的低。”
她到底是什么人。
不仅推迟一个月毒发，甚至血液可能不适蛊虫生存……
主上命令要保住性命健康的，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竺贵妃诧异地抬了抬细长精致的眉，“还有蛊虫活力这么个说法？”
换言之，真有活生生的虫子在小姑娘身体里？
她不由得瑟缩了下肩膀。
墨十四怀疑人生，以至于没能及时回答竺贵妃的问题，盯着茶盏里那一小滩血百思不得其解。
想来神秘人也不知云窈杳本身已经能降低蛊虫毒性，否则不会对牧家下死手。
还有她毒发的程度，应该也比预料的低。
竺贵妃安安静静地等着结论，见墨十四一言不发地手探向云窈杳的脖颈，眉头越皱越深。
“娘娘，我有个小猜测，需要观察她下次毒发的反应再做定论。”
“哦。”竺贵妃风轻云淡地点点头，“那她下次毒发又是什么时候？”
“就在明天。”
“这好办，本宫留她在我这儿过夜便是了，想必他们不会违抗陛下的旨意。”
云窈杳搭在桌边的手动了动。
竺贵妃看过去，犹疑地问：“方才她手指头是不是动了？”
墨十四诧异地瞳眸微缩，不可思议地盯着云窈杳的手。
他自然也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颤动，可是……她竟然能违抗他的催眠术？
明明上次她是在他的指令下才醒过来！
不仅是蛊毒，连催眠效果都会被她无意识地压低吗？！
墨十四眼底掀起滔天巨浪，对这一现象难以置信。
竺贵妃却没有慌张，饶有兴味地单手托腮，看着云窈杳的脸蛋。
她不怕云窈杳变成废棋，反而觉得出现了个超出掌控的人，委实有趣。
看看牧夫人选中了什么神奇的小东西。
“你说，要是你不提示她醒来，待会她会不会自己醒？”竺贵妃言笑晏晏地问墨十四。
墨十四猝不及防地看到美人如花的笑脸，眼风一晃，不好意思地垂下眸子，“娘娘若想知道，我便不叫醒她，等一等就有答案了。”
竺贵妃发现他可疑地红了脸，还身形前倾，仔细瞧了瞧。
她颇为惊讶地捂住嘴，“十四啊，你难不成是因为看到本宫而脸红的？”
“这、这个……”墨十四嗫嚅着紧张地攥着衣袖。
美人眼角一耷拉，精致美丽的脸往下掉冰渣子，“下次再敢乱看，当心本宫挖了你的眼睛！”
墨十四胸腔灌进嗖嗖的冷风，肩膀垮了下去，语气夹杂若有似无的失落，“是，娘娘。”
他深深埋着头一步步退到阴暗的角落，一如他对她的爱，见不得天日。
……
云窈杳醒过来的时候，天色暗沉，宛如有什么压在她胸口，以致她呼吸困难。
茫然地环顾四周，她以为自己不知不觉被接回家了，却看见不远处坐着竺贵妃。
“娘娘。”云窈杳意识到她可能躺在竺贵妃床上，忙不迭起来赔罪。
竺贵妃神色无异地招招手，“你醒啦，来，到这边坐吧。”她亲切的笑脸转变为担忧，“先前你没说几句忽然昏倒，给本宫吓得啊，幸好没出什么事。”
云窈杳犹豫着没有动作。
“嗯？”竺贵妃困惑的样子，“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觉得给本宫添麻烦了吧？没关系，让你睡本宫床上是本宫的决定，你给本宫画的画，本宫很喜欢，还没好好感谢你呢。”
阴影处，墨十四惊疑不定地盯着云窈杳，她真的能自行醒来！
花朝节赏花宴时，他在有人找来之前给昏睡的云窈杳下了指令，太子妃才能很快将她叫醒。
但今日他没下指令，她凭自身恢复了意识！
云窈杳隐约察觉暗地里投出一道目光，存在感极强地落在她身上。
她不安地稍微侧眸扫了一眼。
墨十四连忙低头，来启隆潜入后宫三年，头一次体会到差点被发现的惊慌失措。
敛声屏气定了定神，墨十四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竺贵妃眼风自角落刮过，拎起茶壶有条不紊地倒了杯水，向云窈杳伸出手，“窈窈来，坐下吧。”
云窈杳强行压下心底的惶恐，垂着脑袋欠了欠身，“谢贵妃娘娘。”坐到竺贵妃旁边的位置。
“你啊。”竺贵妃将那盏茶递到她面前，“似乎不论见本宫几次也一直都放不开。”
“妾身或许是……脑子糊涂了。”云窈杳怯怯地看向她，神情迷惘，“丁点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听你声音哑了，喝点茶润润嗓子。”竺贵妃关心道，“本宫来告诉你——当时本宫拉着你走向椅子，你坐下来还没说话，突然便趴桌子上了，吓本宫一跳！”
云窈杳浅浅笑着端着茶盏，却并没有喝它，歉然地低声说：“妾身近来身体比较虚弱，吓着娘娘了，请娘娘海涵。”
竺贵妃注意到她的举动，挑了挑眉梢，也给自己倒了茶，喝完一口才说：“你这是什么话，身体弱非你之过，本宫怎会怪你，你一副生疏的口吻，倒是往本宫心上插刀子了。”
茶是同一壶里的，茶盏是从茶托里随即取的。
她说完，还将剩下的茶水也喝了。
云窈杳垂眸，秀气地抿了口水，就想道别：“妾身精神不大好，便不留在这叨扰贵妃娘娘了，改日妾身再进宫来陪娘娘聊聊天。”
竺贵妃嘴角挽起的弧度十分完美好看，“不妨事，本宫已经叫人递话给沈将军，今晚你留在本宫这，我们好好看看你那几幅画作。”
末了，美人笑吟吟补充道：“是陛下的意思，沈将军想必回了碧园，等着明日再来接你呢。”
“……”
看来是不留不可了。
难道这属于竺贵妃复仇的第一步？
可竺贵妃要如何利用她体内的蛊毒？
云窈杳温温静静地看着美人，柔柔弱弱的一小只坐在宽大的椅子里，表情懵懂得还像未出阁的少女。
不过她放在桌下的手，无声地摸索了番藏在袖笼里的匕首。
老太君亲赠，先帝御赐的那把匕首。
她微微扬起粉唇，“好，妾身陪娘娘聊一聊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