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香啜泣着泪眼朦胧地看着地面，半晌，她鼓足勇气道:“奴婢选、选第二条。”
苏嬷嬷松了口气。
云窈杳也暗暗松了口气，这姑娘若受人指使才做傻事，也不算傻得太彻底。
“好，这可是你自己选的路，将军认识军中好些未曾婚配的青年才俊，你且回去做准备，届时便嫁做人妇了。”
茗香激动地全身颤抖，主母的意思岂不是……她也能嫁给别人当正妻了？
按照她爹的脾性，原先她很可能被卖给有些家底的上了年纪的做妾室填房。
现在不一样，现在她可以是某人明媒正娶的正正经经的妻。
“谢谢、谢谢夫人！”茗香连连磕头，“谢谢夫人大恩！茗香没齿难忘！”
茗香感激涕零地退下了，云窈杳攥着帕子的手一松，还好还好，她没有恐慌到声音发颤。
可能是茗香和苏嬷嬷没盯着她看的缘故。
毕竟过去，但凡在别人的注视下，她就容易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云窈杳抹了把额角不存在的汗，“苏嬷嬷，你坐下，我有旁的话同你说。”
苏嬷嬷福了福身，到一旁座椅里坐好，“请夫人吩咐。”
“不知我从前是否见过茗香，但我做主将茗香收在府里，茗香过来谢我时，我看她是本本分分、天真纯善的一个小姑娘。
“怎的没过几个月，她便大胆地动起小心思？依我看来她不是恩将仇报的人。
“茗香这些年受了太多苦，想有人能爱她、护她是人之常情，可她为什么偏觉得将军会是那个人？
“方才我给两条路供她选择，她想留下，却没以苏嬷嬷你的名义，或者请你为她求情。
“也许她的目的并不是做将军的妾，她希望有依靠，而有人利用她的心理，引导她将注意力放在将军身上。”
这一大段话，云窈杳整理了好长时间的腹稿，还对着镜子练习说了一遍。
可算完完整整表达出来了。
果不其然，苏嬷嬷听到中途便敛起眉头，到最后更是眉毛打结，意识到了问题的重点。
她之前懊悔于没能看住侄女，愧对于将军和将军夫人。
将军对她有恩，主母也是良善之人，茗香这般岂不是借着夫人的善良伤害夫人么？
苏嬷嬷甚至想劝茗香自己主动请求离开碧园，这会反应过来，茗香的举动是很反常。
茗香在碧园做事才多久，按照她的性格，哪怕不安分，起码也得过个一两年才敢有所行动。
这次，倒像是故意来了那么一出。
眨眼间，苏嬷嬷心思百转千回，低声恭敬地问：“夫人打算如何处置茗香？”
云窈杳小声却清晰道：“我既然答应替她找个夫婿便不会反悔，但她是不是受人挑唆也得查清楚。苏嬷嬷，你是茗香的姑母，定然比我了解茗香，你看，这事儿交给你如何？”
“老奴一定给夫人的交代。”
苏嬷嬷私下里又深入想，碧园那么多丫鬟，怎的偏却是茗香跑进将军的书房做蠢事？
因为茗香是她侄女！
这怕是离间计啊！
想想最近能针对她或针对主母的人，可不就只有郡主么？
假使郡主安排茗香介入将军和夫人之间，便会令夫人对她产生嫌隙……
苏嬷嬷觉得这会是郡主做得出来的事，当务之急，是从茗香嘴里套出话来。
身后，云窈杳目送苏嬷嬷离开，放松地吐出一口气，低头看捏在手中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手帕。
不知道从穿书到失忆前那段时间，她有没有应对过类似事件。
反正今天是她记忆里头一次，拿出主母的身份独当一面。
就……莫名心虚。
云窈杳拍了拍胸口，苏嬷嬷对将军忠心耿耿，把查问茗香的事交给她，更能让嬷嬷跟她一条心吧。
……
回到下房，苏嬷嬷在门外迟疑片刻，推开门走进去。
茗香还在抽噎，听到姑母进来了，红着眼看向她，“姑……嬷嬷，夫人当真愿意为我找个好人家将我嫁了？”
“夫人心善，你早已领教过，否则你也进不了这碧园，现在还担心她诓你？”
“不，即使夫人诓我，亦是我应得的。”茗香抹了把眼泪，“我只是不敢相信夫人没惩罚我……我看将军待夫人实在是好，好得令人羡慕，我才，我才鬼迷心窍……”
苏嬷嬷盯着她的脸，观察侄女的神态变化，“鬼迷心窍？这么些年我头一遭见你有那么大胆子。”
茗香眼眸闪了闪，垂眸哽咽着不再说话。
也没指望今日便盘问出前因后果，而接下来，苏嬷嬷时不时在暗示性地问茗香，她是否听了谁胡说八道。
到出嫁那天，茗香拿着云窈杳和苏嬷嬷为她准备的嫁妆痛哭流涕，想必心中已经狠狠动摇。
回门当日，终于也受到自个夫君呵护的茗香诚心诚意地拜谢了云窈杳。
在跟苏嬷嬷单独聊天时，她说：“我爹得知我嫁人的消息，他手头那些银钱又被赌光了，便找我去要。
“我哪敢给他？有一次便有第二次，无穷无尽。可我也不敢拒绝，这时，是我家夫君拿着长枪在院子里比划一阵，又同我爹打招呼。
“姑母您是晓得的，我爹一向欺软怕硬，他见夫君有身手，吓得没敢再要银子，灰溜溜地走了。
“夫君说，往后我爹再来，便交给他应付，他护着我。”
茗香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到末尾是话音哽咽了。
你瞧，现如今她也是有人保护的了，不用担心再被亲爹打骂，不必羡慕旁人。
“姑母，我能有这生活，全是主母恩赐。”茗香跪到地上，“姑母，茗香对不起夫人，无颜面对夫人。
“错了便是错了，我绝不为自己开脱，但是，这碧园有其他对夫人不忠的丫鬟，是她诱导我去找将军的。”
茗香神情严肃起来，从荷包里取出一张纸，“姑母请看，这是其中一次，此人给我塞了封信，信上有几个字我不认识，不影响我推断出全部内容。
“除此以外，对方每次都是趁我如厕时给我灌输……爬将军.床的想法，我没看到她的正脸，不知她究竟是谁。”
苏嬷嬷接过信纸看了一眼，面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