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翊。
满满的都是沈卓翊。
迄今为止，或许她也就这三个字写得最好。
云窈杳放轻呼吸，缓缓翻动纸张，有写了和丰、晏清的，有临摹诗词的，但最多的，是沈卓翊的名字。
她可以想象，她写这些的时候，是因为思念。
然而她怎么也记不起彼时思念的心情。
既然那么喜欢，为何把他忘了呢……他明明对她很好。
云窈杳心底泛起酸楚，眼眶酸涩地看着纸上的字。
沈卓翊注意到小姑娘安静下来，再认真一听，隐约有低低的啜泣。
他敛起眉头，走过去揽住她，“窈窈，怎么哭了？”
男人语气沁着疼惜，话音未落便看见小姑娘手中的纸，每一张写满了他的名字。
顿时，像有什么击中了沈卓翊的心。
云窈杳低头擦了擦眼泪，哽咽道：“对不起……我，我忘了你……”
沈卓翊心疼不已，“不怪你，这不怪你，窈窈，你对为夫的心意为夫清楚。”
他将人转过来，拉进他的怀抱，“窈窈现在也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了，对不对？这样也很好。”
“嗯……”云窈杳明白男人在哄她，肩膀一抽抽。
暗暗下决心：努力记起与他相处的过往。
沈卓翊轻拍小姑娘的背，总算将人哄好了，这才拿起放到桌上的那沓纸，“窈窈写为夫的名字，竟然写得这样好。”
他完全不知她悄悄把这三个字写了那么多遍。
男人缓缓地问：“好窈窈，这些字可以送给为夫吗？权当是，迎为夫回家的礼物。”
云窈杳点头如捣蒜，“可以。”
她也没别的送他。
沈卓翊宝贝地收起纸张，云窈杳注视他的动作，就记起被他保存得很好的那几封信。
说不定，他给她的回信也让她收好了呢。
改天再找找。
……
云窈杳下午又在库房翻了半个时辰的嫁妆箱。
这些嫁妆涵盖丰富，从生活用品到田产铺子到金银首饰到古玩字画，一应俱全。
除了原主生母留下的，丞相续弦象征性添置的，还有沈卓翊下的聘礼。
嫁妆太多“坏处”便是找东西累人，云窈杳惦记着宝宝，没在库房逗留太久，回去陪孩子了。
晚上，厨房又送来调理的汤药。
云窈杳喝着药，沈卓翊进来，坐到她身边，往她手里塞了两颗糖。
是她喜欢的话梅糖。
很久之前她生病，父母不一定给她拿药，如今有人会给她准备糖果，怕她喝的药太苦。
沈卓翊发觉小姑娘今晚看他的眼眸晶晶亮亮的，不由心旌摇曳。
结果便是，翌日男人神清气爽地上朝，云窈杳睡到日上三竿还未清醒。
“郡主，将军临走时交代了，让夫人多休息，老奴也不敢违抗将军的命令啊。”苏嬷嬷看着地面，恭敬道。
孙瑾仪妆容精致姿态华贵，“听你的意思，窈杳一早上没起来过？”
这样不行啊，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能赖床赖到晌午。
苏嬷嬷刚想答话，沈卓翊大步流星地进了门。
“母亲。”他抱拳行了一礼，“母亲可是来找窈窈？窈窈前阵子伤了脑袋，最近应当清静休养。”
言下之意，不建议她见窈杳。
孙瑾仪脸色变了又变，气恼地挥手屏退屋内所有下人，不高兴地问道：“怎的，窈杳可是我儿媳，我能故意影响她歇息不成？”
她又不是大清早赶来的。
沈卓翊避而不答，“母亲想来是惦念和丰晏清，等会叫人抱来孩子给母亲看看便好。”
“……”孙瑾仪怒而一拍桌，“沈卓翊！你这什么意思！”
“儿子心疼您的儿媳。”沈卓翊黑眸不躲不闪地直视着自个母亲，“您今日来得正巧了，儿子原也想去侯府找您——那日您见窈窈，为何不准她身边的丫鬟们跟着？”
孙瑾仪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暗芒，稍纵即逝，快到无法捕捉。
她语气平淡，“还不是你说窈杳不爱待在人多的地方，偏偏你安排了那么多丫鬟，我看窈杳不自在，便叫她们退下了呗。”
沈卓翊话音没有丝毫起伏，“那几个丫鬟是窈窈熟悉的。”她不会为此不自在。
换言之，多半是母亲单独找窈窈说什么话，不方便丫鬟们听到、再告诉他。
孙瑾仪表情更难看了，“你怀疑我故意害窈杳受伤？”
“我没有。”沈卓翊神色平静道，“不过母亲，我和窈窈之间，一向是我做决定，即便您‘说服’了窈窈，也不一定能成。”
当初刚娶到窈窈，他们是住在侯爷府的，当然母亲时刻能找窈窈。
但他发现母亲逼迫窈窈做她不喜欢的事情，一方面，劝窈窈不要善妒，该给夫君找通房也得找两个。
另一方面又教窈窈管好后院，免得将来他有了妾，妾室再爬到她头上去。
可是他说过他不纳妾，更没有通房，母亲的话岂不是有些矛盾？
诸如此类事件数不胜数，窈窈无法忤逆长辈，沈卓翊索性带她搬出侯爷府，住在隔了一条街的碧园。
父亲沈侯爷同意他的决定，母亲有几分不情愿，却也没把他拦下。
那之后，母亲催促窈窈的角度变成，劝他尽早搬回侯府。
孙瑾仪面上带出怒意，“沈卓翊，你偏要跟你的亲娘作对吗？”
“儿子并非刻意与母亲作对，儿子是您的儿，同样也是窈窈的夫君，我得守护窈窈，守护我孩儿的娘亲。母亲见儿子若是生气，不妨回去找父亲。”
这、这混账！
成了家以后真是越来越不服管了！
孙瑾仪怒从心起，“腾”地站起身来，手指点了点他，“你和你爹果然一个脾性，我惹不起你，好，我走便是！”
沈卓栩:“母亲不要看看和丰、晏清了吗？”
“不看了！”孙瑾仪满含恼火的声音越来越远，带着自己的丫鬟离开碧园。
徒留沈卓翊摇了摇头，母亲这般急性，何时能与窈窈真正相处得好。
小厮林末弱弱道:“将军，郡主总会和夫人见面，您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啊。”
“窈窈近来没有记忆懵懵懂懂，母亲若是同她说什么，她很容易被哄过去。”沈卓翊眉心微蹙，“起码挡一两个月。”
林末明白了。
以往，但凡郡主打着为将军好的名号，夫人便很难拒绝郡主。
然郡主要夫人做的事，夫人做了并不开心。
将军也重视夫人，林末是将军贴身小厮，自然盼着将军与夫人好好的了。
沈卓翊目光沉沉地双手背在身后，凝视着母亲离去的方向。
旋即他向主院走去。
云窈杳刚醒，醒之前她做了一个神奇的梦。
梦里画面仿佛蒙了几层磨砂纸，雾蒙蒙的看不清，只看见有两道身影，分别趴在两张书桌前。
矮的那个埋头写着什么，高大的那个大多是在看书，偶尔站起来走到矮的那个身边。
然后，大的抱小的，相拥，接.吻。
云窈杳努力试图看清两人的面孔，最终醒了过来，怅然若失地对着沈卓翊的枕头。
她缓缓眨了下眼，往沈卓翊躺的地方挪了挪，就像他抱着她。
如果没猜错，自己梦见的，正是他们过去的真实经历。
小姑娘想事情想得出神，没注意听男人的脚步。
沈卓翊当她还没醒，撩起帘子正好看看小姑娘乖软的睡颜，便看见她枕在他的枕头上——
一时间云窈杳和男人大眼瞪小眼。
回过神后，她立马卷起被子往床里一滚，“反咬一口”:“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呐……”
“哈哈。”沈卓翊愉快爽朗地笑出声，“窈窈想为夫了是不是？”
他坐在床边，低声哄着耳朵红的似能滴出血的小姑娘，“想便想了，为夫现在在此，窈窈不要过来抱抱我吗？”
云窈杳羞耻地将自己整个埋在被窝，她为啥一手抱着男人的枕头发呆啊……
要命。社死现场。
她是打定主意装死躲过这一局了。
好半晌，男人没发出丁点声音。
云窈杳好奇地动了动小脑袋，怯生生地慢吞吞地转回头查看情况。
忽听得男人轻叹一声，“看来只有我在想窈窈，窈窈不想我。”
小姑娘心底揪起，悄悄拉下一片被角，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瞅着男人，“我，我没有不想你……”
“那窈窈伸出右手给我好不好？”
云窈杳不明所以地照做了，浑身只有眼眸和右手露在外面。
沈卓翊大手圈住小手的手腕，另一只手伸出食指轻轻挠过她的掌心。
有点痒。
男人看着小姑娘眨眨眼，改为三根手指一起挠。
云窈杳这次没憋住，笑得身体一颤一颤，“氧啊……”说着要把手收回去。
沈卓翊哪能让她溜了，孩子似的追到床上，隔着被子将人抱紧，在她脸上亲了两口，“窈窈当真不想我？”
小姑娘不吭声，鱼一样溜进被子里，身姿灵活得不行。
男人跟着掀开锦被，毫无阻隔地抱住她，“跑便是心虚了，便是想为夫了对吗？”
云窈杳眼角勾着一抹嫣红，周遭光线受遮挡，彼此的脸朦胧不清。
可她莫名感觉到，男人眼底的情意灼烫得难以克制。
“咳咳……”云窈杳脚趾蜷缩，无处可藏的以至于躲进了男人怀里。
沈卓翊对娇娇姑娘的“投怀送抱”十分受用，不自觉忆起她昨晚在他耳边哭得……
好不可怜。
男人嗓子干哑，偏头珍重地亲了亲小姑娘的眼睑。
云窈杳眼睫毛颤动明显，心跳加速间，隐约听到宝宝的咿咿呀呀声。
她慌里慌张地推了男人胸膛一把，“宝、宝宝在外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