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您好。弗雷德律师事务所。”
“您好,请问是宁律师吗?”
“对,是我。”
宁昕坐在办公室里,接起电话。
对方称自己是法国一家疗养院的法律顾问,需要和宁昕核实相关信息。
宁昕想起来,自己半年前去法国出差了三个月,因为做公益在那家疗养院里结识了一位长辈。
那位阿姨,笑容如同春风般温暖,虽然坐着轮椅,也挡不住脸上散发的,自信的光芒。她温柔似水,对待宁昕如同妈妈般温暖。
那三个月里,宁昕一有时间就和阿姨聊天,得知她是一名舞者,因为意外导致了高位截瘫,被家人送往国外治病。
宁昕在阿姨身上找到了亲人的感觉,那是她从出国以来唯一一次不感到孤单的时刻。
她还从聊天中得知,阿姨有一个儿子,只是孩子五岁时两人分离,再也没有见到过。
岁月丝毫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宁昕见到阿姨的第一眼,就觉得世界上怎么有如此有魅力的女人。
“宁律师?”
电话那头的声音把她从回忆里拉出来。
“请问您认识杜女士吗?”
“杜女士?认识。”
“我们联系您,是希望您帮忙做一下遗产交接和死者遗嘱核对,因为杜女士的家属联系人写的是您,就给您打来了。”
“不,等等……”
宁昕怀疑自己听错了。
“遗嘱?遗产?”
“是的,死者没有家人,请问您近期方便过来处理吗?”
宁昕大脑一团乱麻。
那样春光洋溢,充满活力的阿姨,在她走时还好好的,怎么说去世就去世了?
放下手机,看着电脑对方给自己发过来的邮件,是一封电子版遗嘱。
“我的全部遗产由我的儿子易俊辰继承。”
一道惊天动地的闪电劈下来,宁昕第一次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体会到了莫大的震撼。
无论处理过多么无法理解,多么震惊三观的案子,宁昕都不会像现在一样,呆坐在椅子上,大脑几乎停止了思考。
不可能,一定是重名。
她不敢相信,世界这么小。一切一定都是巧合。
舞者,瘫痪,尹尚城,易俊辰异父异母的兄弟,杜阿姨二十几年没见的儿子……
宁昕闭上眼,脑子里把这些全都关联了一个遍,她自己心里有猜测,虽然不敢说绝对,但现在,也几乎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样一来,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但又疑点重重。
想起之前杜阿姨说的话,宁昕感觉到不太对劲。
这中间一定有谎言。
但不管怎么样,宁昕看着遗嘱,也是震惊到久久无法回神。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一切,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让易俊辰接受。
……
宁昕万分心情沉重,回到家,沉默着开始收拾行李。
“你要去哪?”
易俊辰围裙都没来的及摘,跑过来问道。
“我……我得去趟法国。”
“做什么?”
“出、出差。”
“怎么突然出差?”
“哎呀,律师嘛,你别问那么多了。”
面对易俊辰,宁昕心虚得不行,她还是没想到要不要说出口。
“我不想你走。”
他就像一个粘人的大狗。
“这个……是工作,我必须去。”
可是眼神骗不了易俊辰。
“你有事瞒我。”
行李箱在地上摊开,宁昕跪在那里收拾着,易俊辰蹲下身子与她平视。
“我没有,我瞒你干什么。”
宁昕移开眼。
“宁昕。”
易俊辰小声叫道,缓缓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揪住她的衣角。
“可不可以,不要把我当外人。”
语气太过于卑微,宁昕心脏颤了一下,看着易俊辰哀求的眼神,简直就是在疯狂为难他。
宁昕停下手里的动作,有些迟疑。
“那我问你,你亲生母亲……是姓杜吗?”
易俊辰愣了愣,点点头。
看到他点头,宁昕更加难以启齿。
干脆把衣服扔到一旁,宁昕表情严肃,咬着下唇,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组织好语言。
“你母亲她……去世了。”
后面三个字如同蚊子叫一般,可易俊辰还是听到了。
“你……怎么知道的?”他皱了皱眉,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波澜,还反过来问宁昕。
“你平静得有点可怕。”
宁昕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只是含着淡淡的悲伤。
“我……”易俊辰喉咙动了动。
“三年前就知道了。”
“三年前?”宁昕不可置信。
“可是……她是一周前去世的啊。”
他眼神黯淡下去,睫毛低垂,听到这句话,猛地抬头:“什么?!”
宁昕站起身,拿过电脑,把文件一一翻找出来,递给易俊辰。
看着屏幕,易俊辰呼吸越来越急促。
“不可能,不可能……我妈早走了,不可能……”
易俊辰情绪越来越激动,宁昕刚想安抚他,他猛地一下起身,却抵不住生理反应,眼前一黑,头晕目眩,直冒金星。
见他踉跄了一下,宁昕连忙扶住。
“没事吧?”
易俊辰闭上眼,痛苦地摇摇头。
“是不是低血糖了?”
“不可能、不可能……”易俊辰嘴里还在嘀咕着。
“我妈三年前就去世了,一定是他们搞错了!”
易俊辰甩开宁昕的胳膊,身体有些不稳,但还是踉跄着退后。
“你别激动,听我说……”宁昕看他这样,眼里满是担心。
易俊辰再次蹲下身,将头藏进臂弯,眼里满满的痛不欲生。
突然,他抬起头,眼泪模糊了视线,身体颤抖地说:“带我去,宁昕!”
“可是……”
“我要去看她,求你了,我要去看她!”
“我……”
“求你了、求你了……”
易俊辰恨不得把自己打入地狱。
三年前传来母亲的死讯,他竟然就那么傻愣愣地信了。
如果当时他能去求证,如果知道那时母亲还没死,也不至于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他呜咽着,再次打开宁昕的电脑,眼前一片模糊,他努力想要睁眼看清遗嘱上的每一个字。
“我的儿子易俊辰”
看到这句话,他几乎晕厥,趴在地板上痛哭起来。
宁昕站在一旁,感到有些混乱,但是易俊辰的哭声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掌掐着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
宁昕也一样心痛。
她把易俊辰搂到自己怀里,他的眼中一片漆黑。
“没事,没事,”宁昕小声说着,轻轻摸着易俊辰的后背,“我带你去见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