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接到老师电话连忙赶去学校，在办公室里见到南七跟陈旸。
南七跟陈旸都坐在椅子上，看到进来办公室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林溪，陈旸率先从椅子上站起来。
快步走向林溪：“妈妈……”
忽然，他顿住脚步。
意识到自己不是林溪的亲生儿子，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偷来的，陈旸瞬间红了眼圈。
伸向林溪的手无力垂下。
委屈极了，可怜极了。
而南七见到林溪来没有起身迎上去，也没有红眼圈，不委屈，不可怜。
如果你是一位母亲，你的两个孩子一个眼泪汪汪，一个眉眼淡漠，你会走向谁？
林溪目光落到陈旸身上，抬脚迈步——
“妈妈，”南七乖巧懂事，“哥哥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他妈把我跟他偷换的事，很伤心痛苦，你快哄哄他。”
林溪脚步顿住。
南七垂下脑袋，眼睛看着地面：“我不要紧。”
林溪心脏剧痛，脚步调转方向，疾步走向南七。
揽住南七肩，将人揽到怀里。
“妈妈来了。”
南七抱住林溪腰，脸转向陈旸。
四目相对。
陈旸勉强挤出一抹生硬的笑。
南七弯起唇，一脸纯良笑容。
“旸旸，”林溪朝陈旸伸手，“过来。”
陈旸静默一瞬，一步两步，颤抖着将手伸向林溪。
林溪一把握住陈旸手。
她一手牵南七，一手牵陈旸，出校门走向车子：“我们回家。”
陈旸以前每次都坐副驾驶，可现在主动坐到车后排，把副驾驶座让给南七。
南七坦然接受。
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朝驾驶座上的林溪道：“我中午想吃陈嫂做的小酥肉。”
林溪脸上绽开笑容：“好，我让陈嫂给你做。”
车后排陈旸校服袖子里的手攥成拳头，两秒后他带着哭腔开口：“妈妈，对不起。”
林溪握方向盘的手一紧，感觉自己的心被撕成了两半，良久，她说：“你没错。”
陈旸疾声道：“不，我有错——”
南七打断：“你确实有错。”
她回头看陈旸。
陈旸泪眼朦胧，简直能用梨花带雨来形容，南七称赞：“很棒。”
陈旸一头雾水。
南七轻笑：“妈妈爱哭，你也爱哭，你们一脉相承，很棒。”话锋突变，“但没用。”
陈旸困惑，听不懂南七在说什么。
林溪听懂了。
眼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
陈旸哭……是为达成什么目的。
三人回到家，南七换好拖鞋回自己房间：“你们先聊，”进到房间关门时转过身，朝陈旸微微一笑，“你现在可以哭了。”
说完关上门，房间里一片昏暗，南七走向窗户拉开窗帘。
灿烂的阳光射进来，洒在南七脸上。
她已经换到了朝南的房间，虽然这间房依旧没有陈旸的大。
南七走到床边坐下，摸出兜里的手机。
未读消息3。
顾执：“陈旸去找你了？”
顾执：“跟林溪阿姨回家了吗？”
顾执：“你还好吧？”
南七回：“还行。”
顾执秒回：“那就好。”
南七啪啪啪打字：“你觉得陈旸如何？”
顾执：“？”
顾执：“成绩优秀，品行良好，有不少女生喜欢。”
南七弯起唇笑，怜爱顾执：“你该去配副眼镜了。”
顾执：“陈旸对你不好？他打你了？！”
南七：“没，就算打，他也打不过我。”
那边陈旸卧房里，陈旸一边眼泪泛滥，一边朝林溪忏悔：“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妹妹就不会遭那么大的罪，我偷走了妹妹的人生，我是个罪人。”
声泪俱下，可林溪没有上前抱住陈旸。
没有说“别哭”，更没有说“这不怪你”。
看着陈旸哭，林溪心疼么。
心疼。
可心疼的同时，林溪又想到南七从没有在自己面前哭过。
明明她是南七的亲生母亲，明明南七曾经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应该放声痛哭，把所有的委屈跟痛苦全都发泄出来。
可南七一滴眼泪都没流。
南七肯定哭过，可现在不哭了。
为什么。
因为没有人心疼。
“……妈妈，”陈旸眼泪都快哭干了，也没有见林溪出声安慰，他面色惨白，眼神凄怆，“你真的怪我么。”
林溪被拽回现实，摇头：“我没怪你。”
她握住陈旸手：“你是你，你亲生父母是你亲生父母，我分得很清，我已经爱你了十六年，以后也会继续爱你，你永远都是我儿子。”
陈旸眼睛亮起，可很快就黯淡。
“妹妹，”他沮丧道，“好像很讨厌我。”
林溪替南七辩解：“你妹妹没有讨厌你，她面冷心热，你跟她相处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拍拍陈旸手：“快中午了，我让陈嫂去买你们爱吃的菜，给你们做一大桌子好吃的。”
起身走出去，笃笃笃敲响南七房门。
“进。”
林溪推门进去，到床边坐下：“……我代陈旸向你道歉。”
南七不语。
平静注视林溪。
“他不该跑来初中部找你，”林溪诚恳道，“不该当众向你道歉，道德绑架你——”
南七好奇：“你为何会认为，他在道德绑架我？”
问林溪：“他难道不是因为得知自己亲生父母的罪行后，愧疚自责痛苦，才来乞求我的原谅的？”
林溪静默片刻，艰难开口：“他是愧疚自责痛苦，但当众乞求你的原谅，就是在道德绑架你。”
南七不赞同：“你把陈旸想得太有心机了，他才十六岁。”
林溪叹一口气。
是啊，陈旸才十六岁。
可在她四岁的时候，就会撒娇卖萌博得父母的关注，希望父母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哥哥身上。
她养了陈旸十六年，了解陈旸的秉性。
甚至比陈旸自己还要了解。
“我曾经，”林溪莫名其妙道，“养过一只猫。”
南七一怔。
林溪自顾自道：“它是一只小橘，只有三个月大，毛绒绒、奶乎乎的。”
南七不言，因为她已经知道了那只小橘的结局。
林溪红着眼问：“我是不是很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