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嘉还是拿手枕着她，沉默四处奔跑，把刚才的气息撞得无处藏身，他手臂上温度跟往常一样，但宁燃觉得脖子上是冷的，贴着那一层皮下面流着的血也很冷。
她好久没做那个梦了，这次雾散的格外快，人群也消散的格外快，身影清晰，连身上那股淡八枯的味道都重叠着，他们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彼此，有时候拥抱亲吻，时而空无一物。
清晨来的格外快，宁燃睁眼的时候身侧没有温度，那个他躺过的地方已经凉透了，房间里一点影子都没有。
宁燃摸出手机，最新一条就是万嘉留下的短信，“先走了。”
没有理由，连应付的敷衍都没有，宁燃回了个好，关机，又继续躺在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安眠药物用多了，她的身体好像有了一种惯性，能入睡的更快更沉。
饥饿感从胃里翻上来，倒腾得人难受，宁燃理了理头发，打开手机，没去管那些联络的消息，点了个外卖。
她睡得真久，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了，人越睡越困，宁燃起床冲了个澡，外卖刚好送到，她拆开，把东西倒进瓷碗里，回了个电话。
“陈总，怎么了？”宁燃没发出半点吃饭的声响。
“小宁啊，是这样，这儿有个去西安的交流展，我今年有事，你看你去不去。”那边赵总一副商量的语气，但言语间却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去多久？”宁燃可以用各种理由搪塞他，反正这种事她不是没干过，但今天，她应承下来了。
那边喜笑颜开地说，“具体的我已经发你邮箱了，这次交流展说不重要也很重要，你尽量多展示我们杂志。”
“好，我会好好办的。”宁燃筷子在碗里翻腾着，只打乱了排序。
“是，你办事我还不放心嘛。”
一番寒暄，宁燃这边安静了下来，她勉强自己吃了一半，那家她觉得口味不错的餐厅似乎今天的菜很不合胃口。
宁燃打开ipad查阅着邮件，了解了大概的时间，冰箱里只有水，突如其来的出差就是这样，会让人一下子从空虚里恢复过来，只有身体下意识地动作。
展览大概持续三天，宁燃提不起整理的心思，随便看了眼天气，只准备提一个小箱子。
这趟旅程她并不打算叫吴君，这种无聊的座谈，更像是一场变相的招商，有筹码的聊生意，有歪心找外遇。
宁燃订好了机票，临走前手指在一个界面停留了一刻，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又关上了手机。
飞机上的眩晕感令人不适，宁燃干脆闭着眼睛，把五官堵住，隔离外界的干扰。
河京的雾霾没完没了，时不时来一场，万嘉看着镜头，告诉面前的人今天拍不了，团队也没多说话，叫他重新约个时间。
万嘉今天莫名的烦躁，没有雾霾，他也拍不出想要的东西，心里乱，构图光影就更加乱，难得给人承诺再约。
脖子上沉甸甸的，尼龙扎带咯在上面，哪哪都不顺心，他一晚上半睡半醒，合着眼，思绪却不知道往哪儿飘。
也不知道她是随意还是不在乎，轻飘飘一句好，没对他的突然离开多问什么。
万嘉没来由的乱，就算她问，他也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就是那一刻，他想离宁燃远点，可她不问，万嘉更不安定。
接下来的三天，万嘉不停轴地接工作，脑子得填满了，才不会被她钻进来。
说起来很怪，他们平时也不怎么联系，想起来就来了，没时间就再说，但这次，默契地没有一丝音讯。
宁燃在西安跑前跑后，没间断的应酬陪玩，再有历史意义的古城在她眼里都是一捧黄土，那些被踏烂了的景点更没心思看。
时间被挤得很满，每天晚上回到酒店脸都笑得僵硬，她感觉自己没空去猜万嘉的心思，连梦里都没看见过他的影子。
回程的那天，同道的另一个杂志社主编在机场免税店各种评判，宁燃被她拉着去挑东西。
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然后找个按摩店松松骨头，偏那人不放过她。
“宁编，这有些配饰不错，”那位精力充沛的短发女人声音敞亮，“哎，我给我老公买两件衣服。”
宁燃踌躇了会，陪她走进了男装店，临走的时候，宁燃指了两件让服务员包起来，款式简单，她也说不清自己买来干什么，就觉得万嘉身上的布料扎人。
宁燃看着那个潮牌的袋子，又不知道自己买回来干嘛，干脆搁在角落里，眼不见为净。
她睡了个好觉，约了按摩时间，她还有一个来月她就三十了，人真的斗不过时间，以前再怎么可劲造，睡一觉好的也就回来了，但现在，她得全套地保养，还要恢复好一阵。
kaline给她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拍个广告被折腾半死，宁燃有那么一段时间没跟她联系了。
“我约了按摩，你去不去？”宁燃冲了包咖啡，喝惯了的味道现在总觉得苦了点。
“去，”kaline嗓子喇叭似的，说不出有多激动，“你真是我的救星，宁姐。”
“少来。”
挂了电话，宁燃坐在车上又想起来换车的事，那句他随口提的话总绕着耳朵根子转，宁燃锤了下方向盘，冷着声说：“凭什么换，反正他也坐不着了。”
kaline怨天载道地喊着，“我的骨头都散架了，你知道那个秦正有多苛刻吗？我要知道他是处女座饿死也不接这单。”
宁燃趴在台上闭着眼，笑了声，“你歇歇吧，骂了他一个小时了。”
“再来一个小时我都骂不完，一大男人一天天收拾地贼啦讲究，身上那香水，限量款，每天不重样，喷在他身上浪费。”
宁燃还是笑，“解决了就行，总之欠他人情还完了。”
kaline哼唧了两声，也没法反驳。
“说说你，听秦正说你两掰了，我都没敢问。”
“什么时候？”宁燃神情淡，看不出什么。
“五六天了吧，怎么回事？哄不好？”kaline打趣地看着她。
宁燃想了下，说：“没掰，快了。”
“啧，你两这谈的，宁燃，你别跟我说你不会正经地处啊。”
宁燃还是没什么反应，“处什么？”
kaline扭了下身子对着她，“犟吧你就，你别说这个跟以前那些一样，我不信。”
“我一直这样。”
kaline看她逞强那样，语气冲了点，“还真别说，那摄影师，你两不一定谁治住谁。”
宁燃脑子里转着万嘉有时候阴沉下来的脸，摸不清他想什么，说：“嗯，我治不了他。”
“嚯，宁姐也有服输的这一天啊，”kaline是越来越有兴趣了，“这人看着是挺带感的。”
“他要是能被治住，”宁燃声音轻，“我就对他没兴趣了。”
kaline听着她最后一句话，只提醒了一句，“别自己骗自己，小心栽。”
宁燃没回应，也没法回应。
临走的时候kaline递给她一张邀请函，“明天晚上庆功宴，你是大功臣得来。”
“你们自己的事，我就不去了。”宁燃没想接。
“你不是还没见过我那经纪人吗？用你那慧眼帮我看看这人靠不靠谱。”kaline直接把卡片塞进她怀里。
“看我时间吧。”
“行，尽量来，走了。”
宁燃随手放在了副驾上，开着车回去，身上没那么重了，也才十点刚过，宁燃敷了个面膜，江兰准时准点地给她电话。
“最近好吗？”
宁燃略过了情绪的变化，回她：“挺好。”
“挑个时间来我这儿。”江兰手上拿着打印出来的一些资料，半点没提那些事。
“行，”宁燃回了句，“江医生，我约地方吧。”
江兰抬了抬眼镜框，眼里复杂，回她，“宁燃，不要回避治疗，你的任何隐瞒都会导致我的判断失误。”
“我不觉得目前的方向是错误的，江医生，我了解自己。”
江兰合上档案，说：“可以换个地方，但是我来安排。”
宁燃退了一步，说：“好。”
她的反应更是让江兰确定，最根部烂掉的，不是被背叛的扭曲，也不是被指点的难堪，是……她更深的抗拒。
白色的药片从喉管里滑过，开始发挥作用，月牙是弯的，旋转，模糊，是黑的。
裴鱼从那天见过万嘉起，好像藏了个天大的秘密，时不时观察宁燃的心情。
吴君跟在宁燃后面过的时候都能察觉到，挑了个时间敲她桌子，“干嘛呢？鬼鬼祟祟地。”
裴鱼放低了声音，说：“就想看看宁编谈恋爱是什么样的。”
吴君也猜出来了，那天宁燃在车上打电话，虽然没说什么，但那字里行间都是交代行程的状态。
“别瞎出去说，八卦上司，你胆子很大啊。”吴君假意冷着眼逗她。
裴鱼果然闭了嘴，惊慌地摇头，“吴助理放心，我就当不知道。”
“行了，专心工作，别老盯着看了。”
江兰约好的地方是一家咖啡馆，离宁燃公司不算远，在中心区但是环境幽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