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拿不定主意,转头看向霍言琛求助。霍言琛俊眸微敛,随即透过后视镜看向王婆,问道,“不如问问老人家的意思?”
简凝当即生出一股反感,一问就等于承认有送她去养老院的计划,王婆心肠好,绝不愿意给人添麻烦,一定会答应。她按住王婆,张嘴想要斥责霍言琛自作主张,但王婆已经先一步开口,“去养老院吧,我一直想去那儿看看呢!”
“王婆,你不必这样的......”简凝试图解释。“我不是为了任何人。”
王婆真诚的看着她,“小凝小姐,如果跟你住在一起,我会忍不住照顾你,去养老院,什么都不用做,我辛苦了一辈子,也想过一过被人伺候的日子了。”
“就让我做出吧,小姐。”
王婆抿唇温和的笑笑。简凝没办法拒绝这样的请求,只是握紧了她的手,“那我陪你去看看,如果环境不好吗,就跟我回江城。”
王婆连连点头,“诶,好!”
霍言琛像是与世隔绝,她们刚达成共识,就生硬的发号施令,“开车。”
到最后,王婆还是留在了养老院。她原本就打定了不能拖累简凝的心,所以即便养老院环境并没有那么好,也还是不肯离开。回去的路上,简凝还有点埋怨霍言琛,故意坐得远远的,看都不看他一眼。霍言琛也不着急,慢悠悠的等车开到一半,才淡淡开口,“生我的气?”
简凝把脸别的更过,不说话。“你知道,如果王婆不把她的儿子送警,而他最后又知道了,你包里那个镯子的实际价格,你会有多大的麻烦吗?”
霍言琛平视着自己的正前方,神情冷漠。“你不是说只值三万?”
简凝没好气的答。“一百个三万也买不到。”
霍言琛淡定的说。“三百万?”
简凝终于转过脸去,“怎么可能呢,我妈也不是什么名门淑女出身,首饰怎么可能这么贵,你是不是看走眼了?”
她又把那蓝紫翡翠镯子拿出来,递到霍言琛跟前,固执的说,“你再仔细看看。”
霍言琛缓缓转过脸,薄唇轻启,“再看多少遍也是传世珍宝,无价之宝。”
简凝把手缩回来,愈加郁闷了。印象中,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最多就是长相艳丽一些,比旁人多一些修养,但绝不是能跟无价之宝扯上关系的人。这镯子,真的是母亲的吗?“还有,王婆在凉城生活了一辈子,亲戚朋友生活习惯都在这扎根了,你觉得这把年纪,再叫她去江城,合适吗?”
霍言琛扯开了话题。“那也总比养老院好。”
简凝默默把镯子收起来,她始终觉得养老院更像是老年旅馆,没有家的感觉。“的确,你替她租个房子,避开那群讨债的,然后趁着在生活和工作之间,疲于奔命的时候,抽空隔三差五的飞过来看她。”
霍言琛这话阴阳怪气。简凝眯着眼睛瞪他,“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说反话。”
“能听出来证明你已经恢复了理智,可喜可贺。”
霍言琛道。简凝无奈,“你什么时候才能说话不那么毒?”
霍言琛眉心一蹙,沉吟道,“抱歉,我有点习惯了。”
简凝一怔,她没奢望他能服软,他真的道歉,她反倒有些不习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犹豫半点,最后只有一句轻描淡写的,“无所谓,我也习惯得差不多了。”
霍言琛望着她戏谑的挑起一边眉毛,“听起来,你倒是不怎么讨厌我说话的方式。”
“No,事实上,非常讨厌。”
简凝抖了抖肩,一副你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撒谎的样子,但随即,又变得柔软,“但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你的话,很受用。”
霍言琛眼里的光晦暗又亮起,好心情的眉眼都带上笑意,很不客气的说,“那倒是。”
简凝被他的自恋逗笑,“你好像不懂得什么叫谦虚。”
“事实是我的确很睿智。”
简凝翻了翻眼,你开心就好。霍言琛成功把话题聊死。车子又往前开路一段,简凝才想起来霍言琛不该出现在这座小城的。“你怎么还是跟来了?”
简凝趴在床上,视线却不动声色的朝身后看。“来谈生意。”
霍言琛一本正经的说。“恰好生意在凉城?”
“是。”
“恰好在同一天?”
“嗯哼~”“恰好你们谈判选在了王婆家门口?”
最后一个问题霍言琛犹豫了两秒,然后用理所当然的口吻回答道,“法律规定不能在别人家门口谈判?”
简凝背对着他偷笑,还真是个完全不会拐弯的家伙啊。“该我问你了。”
霍言琛适时主动起来,“为什么不住在简家?”
“我妈死了之后,那里就不再是我的家了。”
简凝平静的语气却还是夹杂了一丝忧伤。“如果你妈妈在吗,一定会希望你幸福。”
霍言琛忽然认真起来,“即使我和母亲相处不多,但我仍记得,她临终时拥抱着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要我快乐。”
“我现在就是很幸福啊。”
简凝道。霍言琛凝望着她的背影,声音放得很轻,“幸福是有人爱,敢爱人,你确定,你真的幸福了吗?”
“当然。”
简凝扭过脸看着他,“我有大宝和红姨爱,我也爱他们,这还不够吗?”
霍言琛心底生出一股对牛弹琴的羞恼,语气重了几分,“我说的不是这个。”
简凝抿唇扬起嘴角,眼里却没有笑意,“别的我不需要,霍先生。”
“不需要?”
霍言琛讥诮的眯了眯眼,“连母亲遗物都差点保不住的你,真的那么肯定,自己不需要任何人?”
简凝别过脸去,“这是我的事,和你无关。”
“总有一天会变成我的事。”
霍言琛执拗的盯着她。简凝知道他在看她,因此故意的再没看过去。到酒店,下车,没有说一句再见。离开凉城,也没通知他一声。她像个叛逆的孩子,偏要往他希望她走的另一边走去。因为她始终无法解释,为什么六年前和他一夜欢愉,却生下了别人的孩子。那叫她胆怯,叫她自卑,叫她不敢面对和直视自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