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杞押着嬴羲出了地牢,沿着楚王宫的中轴线往前殿方向走,护卫军紧紧跟在他们后头。
快到清心殿的时候,尧杞突然加快了步子,将护卫军甩在他们身后大约六七米的样子。护卫军初时还想靠近,但他们一靠近,尧杞就走的更快,推的嬴羲都气喘吁吁,后来渐渐就一直维持这样的距离。
又走了一阵,见到了前殿的大门。尧杞明白,要放她走,就在此处了。身后的护卫军走到此处,生怕出了意外,也加快了步子。
尧杞低声对嬴羲道:“楚王宫的护卫军倒不是草包,过会儿恐怕要装的像些。”
嬴羲点了点头。
尧杞道:“瞧见那口缸没有,走到那里,你就从我腰间拔出九源剑,攻我左路。我让你一个空当,你从缸前的房梁跳上去。出了这道宫墙,你就逃出去了。”
嬴羲道:“我知道了。”
尧杞又道:“你走了之后,要去哪里?”
嬴羲道:“去长洲,找我母亲。”
尧杞“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这声“哦”字因回的太快,而显得格外不自然。月光下,二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嬴羲认真的低头走着,不想承认此时此刻自己竟有些舍不得离开他。
“就是这里了!”走到前殿的水缸前,尧杞手指在她身后轻轻推了一把。
嬴羲借力转身,低头从他腰间抽出九源剑,朝尧杞左边胳膊刺去。没料到,他竟躲都没躲,直接中了这剑。
嬴羲瞪圆了眼睛,愣着急道:“你怎么不躲开?”
“刚才说的,要装的像些,”尧杞变了脸色,朝后弹开半米,低声呵斥道,“还不快走?”
后面的护卫军见情况有变,忙赶上前来。嬴羲急红了眼,忙扔了手里的九源剑,一脚踏上水缸,跳上房梁,低头朝下看,只见他胳膊上绽放出一朵鲜红的花。尧杞面色苍白,道:“你放心,我会替你杀了尧伯阳报仇!”
嬴羲咬了咬牙,一跃跳下宫墙,逃出楚王宫。
***
楚王从近海阁下来,被送入寝殿。
众位娘娘见楚王脸色恢复,知道紫恒的蓬莱真力已经输送进楚王体内,稍稍放心了些。
昆吾将楚王安顿好,对众人道:“楚王已经睡下,咱们到外头去商量商量。”
“我就不参与了,”紫恒道,“他有蓬莱真力护体,绝不会出什么问题,我要先行一步。”说罢,转身就走。
“这就走?”商洛道,“到底是夫妻一场,便是演戏,也要做做样子吧。”
毕丹拽了拽商洛的手,示意她少说两句。
尧夫人何等聪明,听这几位娘娘寥寥几句,加上在近海阁观察到的,早已将这几人的关系捋清了。当即冷笑了一声,坐等看好戏。
昆吾倒是识大体的人,听说飞仙要走,也不阻拦,好言好语道:“紫恒,你先回去也好,早些利用享风草替楚王向蓬莱仙尊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该做的自然会做。你放心!”紫恒话音刚落,人已经化作一团紫雾弥漫,转瞬之间消失不见。
商洛冷哼了一声,道:“海内能治病救人、起死回生的仙岛又不止她蓬莱一家,这么求着她做什么?”
“飞仙娘娘嫁过来这么久,一直对楚王很冷淡,如今肯出手相救,咱们该感谢她才是。”毕丹好言劝道,“你们元洲尚有五芝玄涧,而我们玄洲,还有昆吾娘娘的流洲,岛上资源匮乏,长不出一颗灵芝仙草,岛上的仙人只有靠着生洲的仙草丹维系。楚王可千万不能出事,万一断了供给,后果不堪设想。”
商洛道:“哎哟,毕丹,你真是越来越深明大义了。我该为你拍手叫好呀!”
商洛这么一说,毕丹立即低下头不再说话。她虽然来自玄洲仙宫,但并非玄洲仙尊的亲生女儿,嫁到生洲之后,也总是矮人一头。商洛跟她亲近,无非是把她当个贴身侍婢使用,从来都是商洛说什么,就是什么,毕丹从不敢有所违背。
昆吾道:“毕丹说错了嘛?我瞧她说的很好,商洛,你元洲正儿八经的公主,怎么见识还不如毕丹?你们有没有想过,楚王若是真出了事,咱们该怎么办?”
“第一,楚王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商洛道,“第二,即便是出了意外,咱们自然是各回各的岛,哦,对了,我忘了,昆吾娘娘是不想回去吧?”
昆吾顿时满脸通红,流洲是个冰雪之岛,地广人疏,人人都知道,在流洲即便是仙尊也过得艰苦,人丁稀少,资源匮乏,远不如别洲富足。
昆吾本已经气的不轻,不料尧夫人又嫌事不够多,开口挑拨道:“各位娘娘,奴家今天刚到生洲,实在有件事情弄不明白。”
昆吾忍着气道:“尧夫人请说。”
尧夫人笑道:“楚国的王后究竟是这位阿昌呢,还是你流洲娘娘昆吾?怎么王后不做主,事事都由你说了算?刚才侍奉楚王入寝也是昆吾娘娘;现在吩咐咱们事情的也是昆吾娘娘;我不懂,还请娘娘赐教,可是另有什么隐情?”
昆吾被尧夫人的话堵的一下子蒙住,脸色铁青。毕丹看不过去,刚要说话,却被商洛用眼神制止。
众人正尴尬站着,冷不丁王后阿昌笑了起来:“尧夫人的疑惑,我替昆吾来回答。我呢,出生粗鄙,就是生洲的一介凡人,要不是有了太子,这王后也不该我当。流洲昆吾娘娘处处深明大义,深得楚王之心。再一个,昆吾虽然为仙草丹而来,依我看,她才是宫里真真正正对楚王好的娘娘。尧夫人,所以隐情就是如你所看到的一样,昆吾娘娘才是咱们的王后,我只等太子少千再长大些,就退位让与她。”
阿昌一席话说的众人目瞪口呆,不仅尧夫人哑口无言,就连昆吾也愣住了。阿昌平日里笨拙不堪,连话都讲不齐全,加上长相平平,没有一位娘娘把她放在眼里,谁能料到,她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商洛干笑了三声,道:“还是尧夫人观察细致,要不是尧夫人,我们还不知道王后要换人呐?呵呵。
昆吾道:“王后娘娘,你可是故意说出来吓唬我的?”
阿昌道:“句句发自肺腑。不过,这只是我的打算,原本打算在赏月宴之后跟楚王说。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只能等楚王苏醒再提了。”
这当口,护卫军进门通报,说炎洲世子被刺客所伤,刺客跑了。
尧夫人听了这话,吓得站起身:“世子伤的严重不严重?”
楚冽原本站在一边不曾开口,听说尧杞受了伤,也紧张起来。
“世子伤了左臂,没有性命之虞,已经回引凤阁修养了。”护卫军想了一想,望着昆吾,欲言又止。
昆吾看出他还有下文,道:“你有什么直说就是,都不是外人。”
那护卫军道:“那刺客被护卫军抓住之后一直关押在地牢。可是,尧世子说已经问出那名刺客进宫的意图,要当面禀呈娘娘。在押送刺客的途中,让他在前殿跑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尧夫人脸上不悦,“怪我侄儿疏忽囖?还是怀疑我们故意放跑了刺客?”
那护卫军立即跪下道:“小的不敢!”
昆吾道:“尧夫人莫急,他绝不敢有这样的意思!世子初来楚王宫,就为了捉拿刺客受了伤,昆吾和王后实在过意不去。咱们这就去引凤阁看望世子。”
一行人跟着昆吾和王后出了楚王宫,往引凤阁而去,商洛不愿去,也教唆了毕丹不去,昆吾不勉强她们,放她们各自回了落云海和惠兰轩。
众人到了引凤阁,通传世子已经上了药,正在屋里睡着。
楚冽等不及回复,自己就推门进去了,咋咋呼呼道:“世子,你受伤了?可严重?”
昆吾怕她失了礼,赶紧和王后也跟着进门,只见尧杞左臂包扎了起来,正躺在床上。
尧杞见众位娘娘一股脑全进来,面红耳赤的忙盖了被子,道:“姑姑,众位娘娘,你们怎么都来了?”
阿昌道:“听说世子被刺客所伤,伤势可严重?”
尧杞道:“无碍,想必护卫军已经禀告了娘娘,是尧杞无能,放跑了人,请娘娘治罪。”
楚冽道:“那刺客又不是刺杀我父王的,有什么要紧。世子没事就好。”
尧杞见她语出真诚,发自肺腑,便点了点头。
昆吾道:“护卫军说,你已经问出了刺客的目的?”
尧杞料到昆吾此番前来,定要问清楚真相,早就在心里打好了稿子,此时张口就来,道:“哦,那人原是昆仑的弟子,与我是旧相识。早年尧杞在昆仑学艺与他有些私人恩怨,如今他也下了山,一心要找我做个了断,便一路跟我进了楚王宫,没想到惊扰了各位娘娘。”
尧夫人吃惊道:“怎的没听你说过这个人?”
尧杞道:“我的同期很多,姑姑自然不知道。”
昆吾道:“既然是世子的同学,那倒也没什么,走就走了吧。”
“他这次伤了我,想必也平息了心里的仇怨,不会再来了。”尧杞道,“对了,楚王的病没什么大碍吧?”
昆吾道:“刚才正说着这件事呢,紫恒娘娘已经将蓬莱真力输入楚王体内,暂时不会有事。她还需要再向蓬莱仙尊求教,把楚王的情况禀明,以查究竟。”
尧杞道:“如果蓬莱仙主愿意出手相助,便可以放心了。”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阿昌心里惦记自己的儿子少千,便道:“尧夫人和世子车马劳顿,一来就遇上了这样的事,实在抱歉。尤其是世子,还受了伤,昆吾,我看咱们就不要打扰他们了,各自回去休息吧!”
“也好,”昆吾点头道,“世子你早些休息,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吧!”
楚冽还想留在房里,被昆吾硬逼着不情不愿走出门去。
尧夫人送她们出去,隔了一会儿,心事重重的又回来。
尧杞见她去而复返,知道她有心事,便开口道:“姑姑,我瞧这楚王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比赢公年轻英俊多啦,你说是不是?”
尧夫人嘴角撇了一撇,道:“尧杞,这些天我一直在想,那日你在轿子里跟我说的话,是不是尧公让你来试探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