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是怎么办？回艮山？
顾长安看着臂弯里的小姑娘，头痛不已。
他御剑的时候可没法保证不吵醒这小姑娘。
顾长安抱着文丝丝，穿过熙攘的人群，走在大街上。
不去想什么封印深渊裂缝的事，也不用练剑，压在他身上的重担这时候都离他远远的。
事实上，有了文丝丝的参与，封印深渊裂缝根本算不上什么重担。符阵一家，一通百通。她在符道上天马行空的想法对他的阵法大有帮助。
顾长安有些莫名的笑起来，凑近文丝丝小声赞道：“大师姐，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厉害呢。”
这些话，沉沉睡去的文丝丝当然听不见。
顾长安注定得不到回答。
他沉下心来，抱着她的手臂也不再僵硬，慢慢松弛下来。
只听见叶子被风吹起，碰动另一片，一会儿的功夫，整条街上都是哗啦哗啦的叶子声。
他全神贯注的看着大师姐，生怕她被这不安分的风吵醒。
不知怎么的，他觉得她今天格外漂亮。
当然，她每一天都很很漂亮，只是，唯有今天，她会如此不设防的躺在他的怀里，她领口漏出的白皙肌肤，随着她身上隐约的香气一起展现给他。
她细细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那一块儿的肌肤热热的，这让他全然忘了她对他的不客气，只剩下怦怦悸动的心跳。
就在这个心神迷蒙的档口，他听到有人叫他，“长安。”
“嗯？”他转过头，这才发现，他们又到了之前离开的那个客栈。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抱着文丝丝走了这么远。
从长巷的那头，到了巷尾的这头。
“太晚了。”站在门口的镜尘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夜色深暗，昏黄的灯笼在他身上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他眼神平静的走过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太晚了，树州城的深渊裂缝已经解决了，休息一晚，明天再走也不迟。”顾长安点点头，他记得今天上午还没退房，索性脚步没停，径直去了大师姐的房间。
在擦肩而过的时候，镜尘伸手一拂，收回了自己放在红莲上的一抹神识。
今晚的月色很美。
太晚了。
镜尘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
顾长安把文丝丝轻手轻脚的放到了床上，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蹲下身去给她把鞋子脱下，把被子盖上，这才瘫在床头，狠狠松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这兵荒马乱的一天。
深渊裂缝的出口是红人阁这谁想得到？
关键是大师姐毫不露怯的样子，看起来比经常出入风月场所的人还成熟。
……这倒也正常，毕竟他大师姐只有面对死亡的时候才会心生恐惧。
顾长安捏了捏眉心。
他起身，刚准备走，可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又俯下身来看文丝丝。
不管怎么想，他都觉得大师姐太过单纯了。
深渊那边如果没有恶意，怎么会制作出一个和大师姐一模一样的人呢？
没错，就是制作。
他庞然的神识足以让他洞察真相。
先前藏在深渊裂缝后面，跟文丝丝说话的，根本不是什么人类，而是由一条条数字组成的人形。
在它身体里闪烁荧光的那些线条，趁两人聊天的时候，通通探出头来，不断生长着想要抓住文丝丝。
这绝对不是什么心存善意的东西。
在那一瞬间，顾长安就想到了古木上攀附的菟丝子。
……可他拿不准大师姐对这东西的态度。
顾长安叹了口气，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他压着嗓子，小声说了句，“别怕。”
属于他的清冽气息层层包裹上文丝丝，还带着夜深露水的潮气，炙热的掠过文丝丝的脸颊，辗转到耳后。
文丝丝更深的把自己埋在枕头里，小声嘟哝了一句什么。
“顾长安……”
她说话的声音微弱，但房间里足够静谧，顾长安听得很清楚。
“蠢货。”
……这小姑娘在骂他。
顾长安一下绷直了身子。
大师姐醒了？
他凑了上去，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确认文丝丝只是在说梦话，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是一股无名怒火燃起来了。
他容易吗他？
护着她，让着她，顺着她……结果她做梦都在骂他？
顾长安咬紧了后槽牙。
……可惜这都是他自找的，他根本舍不得苛责她。
他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一看见文丝丝不高兴就心慌。
他上辈子欠她的。
静了静，他深深重重的叹了口气，拉开门走了出去。
月色朦胧中，一袭白色僧衣在庭院之间格外显眼，镜尘身边小几上放置的茶杯茶香袅袅，翻滚在夜色中恍若一片若有似无的云海。
顾长安默了默，才走到他身边坐下，又顿了下，说：“醒酒茶？”
他这才发觉，好像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比他更要关心文丝丝，也难怪文丝丝总是对他不满意。
他喝了一口茶，一股清凉之气顺着喉咙一路往下，明明是高山之上隐在沉沉雾霭中绽开的第一片绿叶，在他品来，却像是冰山之巅颤巍巍生长着的雪莲。
他真的喜欢大师姐。
……不只是想为前世赎罪。
可他好像无论做什么，都适得其反，惹得她更加生气。
他还不想放手。
他该拿她怎么办？
情之一字，最为伤人。镜尘也没想到，自己多年的好友，会因为情字，陷入到如此多的纷杂思绪里。
佛珠捻动间，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镜尘转过头，面色平和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用力道，“长安。”
差点儿被魇住的顾长安这才清醒过来。
他下意识的推拒，“现在不成，如果为了一杯醒酒茶把她叫醒，她肯定会耍小性子。”
说罢，顾长安就怔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文丝丝已经入侵到了他的生活。
他脑子里念的，心里想的，已经不是这个剑招，那个剑诀……
都是文丝丝。
“莫妄想，”镜尘按了按他的肩头，轻声说，“一切唯心。”
顾长安点点头，有些心烦意乱的把杯中茶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