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医院的骨科,根本没有叫白安光的病人。
为了以防万一，白安时每个病房都看了过去，甚至将其他一些有可能的科室都找了遍,但就像他昨天来这里急诊查询的时候得知的消息一样，没有一位名叫白安光的病人入院。
白安时站在医院住院部的大楼外,面无表情地抬头盯着这栋高楼看了会儿,直到保安朝他走过来,他才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要么白安光说错了信息,要么……他们根本不在同一个空间里，否则何必多此一举需要用镜子来联络。
白安时去附近的商场买了面能随身携带的小圆镜，他走出店铺，将镜子举在面前看了看，他只是下意识的举动,却在身后商场的人潮中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双看过来的眼睛。
那双眼睛被白色的鸭舌帽和口罩夹在中间,偏细长,与那双眼对视的瞬间，白安时的耳边就好像响起哗哗的雨声，颠簸的出租车,以及透过后视镜看来的那双眼。
但下一秒，那道目光就从镜中消失,今天是周末，商场人潮汹涌，要藏好一片叶子最好办法就是丢进树林,人丢进人群里就像叶子进了树林,白安时只能看见不断涌动的人头,那人消失了。
不过那人昨晚也能离奇地从深井里消失,说不定是有什么能瞬间移动的道具。但这样的道具必定有限制，要么是距离，要么是使用次数。
说不定也是通过这种办法离开犯罪现场的，白安时又想起了昨天下午自己出门前的门铃声，这人可能也是这样按了门铃后又立刻消失。
白安时站在人群中间，出神地盯着那块小镜子，引得路过的人时不时回头奇怪地看他一眼。他却是看着自己背后，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跟踪我。”白安时低声自言自语道。
不止今天跟踪，昨天也是，恐怕从他走过那条小巷开始就被跟踪了，否则那人不可能知道他住在哪里，按门铃则是为了确认走出来的人是不是他。
后来去医院的一路，估计都在跟踪。
想着，白安时拿出手机，主动拨通了昨天那位唐警官的电话，铃声响了两秒就被接起，白安时道：“唐警官你好，记得我吗，我是白安时，昨天你来过我家。”
对方应了声，他接着道：“嗯，是这样的，我发现我被人跟踪了，以及，我可能知道要怎么找到昨天那个杀人犯了。”
“正好，我们也有情况要找你。”那边唐警官说，“关于你昨天提到的废弃工地，我们还有点事情想找你了解。你在哪里？方便来一趟公安局吗？我们可以派人去接你。”
“在中央广场这边，方便。”
“好，我们很快到。”
白安时放下电话慢慢往外走，时不时瞥一眼镜子，但镜中的自己并没有任何变化。
他愧疚地想，白安光恐怕还在医院里等他去，但他食言了，他不是一个好哥哥，在弟弟车祸受伤的时候没能陪在身边，甚至自己还莫名被人盯上，自身难保。
半小时后，白安时被唐警官接到了公安局，坐在接待室里，捧着一杯热茶说了声谢谢。
对面仍然是昨天见过的两名警察。白安时慢慢将自己的想法跟他们说明，唐警官点点头：“也就是说，你家附近的的监控，以及你昨天去过的沿路各地的监控很可能拍到过这个人。”
“没错。”白安时点头，“昨晚如果他没有折返的话，还有辆车停在那个工地，你们去调查过应该发现了。”
“确实有一辆，但是□□，车上也没有提取出什么有效的指纹，嫌疑人很可能戴着手套。”唐警官道，“白先生，请您再回忆一下那晚发生了什么，将详细的过程告诉我们。”
白安时放下水杯，装作努力回忆的样子皱了下眉头。
看来警方对他昨天的说辞有所怀疑，为了避免麻烦他略去了很多细节，但想在警察跟前蒙混过关果然行不通。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他在拖拽我，当时还下着雨，可能就是雨打在脸上我才醒的。”白安时自然没有提自己装睡这件事，慢慢地回忆说，“但他起先没有发现我醒了，他把我拖到了一个深井边，旁边还有水泥，我觉得他是想把我推下去然后灌上水泥，这样可能过十年八年我的尸体才会被发现吧。我就趁他不注意，先手把他推了下去。”
但他还是无法解释对方的消失，于是说：“然后我就跑了，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跟昨天的说辞有些不同，唐警官看他一眼：“昨天为什么说是对方先跑了？”
白安时叹了口气：“唐警官，我只是个大学生，我不想惹麻烦。我不知道我这种行为算正当防卫还是故意伤害，我是没说实话，因为我不想惹麻烦。但我现在知道他肯定没事，因为就在刚刚的商场里，我感觉有人在盯着我，那双眼就跟昨天看见的一模一样。”
唐警官点点头：“我们在废弃工地的深井里提取到了血液，待会儿麻烦你去验个血配合一下。顺便，我们还在旁边的水泥袋上提取到了指纹，也麻烦你配合一下。”
白安时点头：“水泥袋上的指纹应该是我的。我承认，我把他推下去后想过要不要一不做二不休置他死地，但我还是不敢，放弃了。”
“还有一件事。”唐警官看着白安时，“现场我们只提取到一个人离开的脚印。这很奇怪，对方被你推下去后，难道是长翅膀飞了？”
白安时愣了下：“这……怎么可能呢？”半晌，他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扔下水泥袋后怕他会不会爬上来报复我，我就跑了，后面发生什么我不知道，也许他的反侦察意识比较强，抹掉了脚印？他能从一个犯罪现场全身而退，就能从第二个犯罪现场全身而退吧。”
询问完，做完检查，时间已经不早了。介于白安时被人跟踪绑架的经历，唐警官派人开车送他回公寓，白安时也没拒绝。他坐在副驾，看着窗外闪过的路灯，从怀里摸出小圆镜照了照。
送他回去的是个小警察，姓曹，他偏头看见这画面，不由得惊道：“你随身带化妆镜？”
白安时无奈地笑了下：“今天刚买，是用来看背后的。”
小曹警官点头：“哦哦这样，我也没别的意思，唉……你也是挺倒霉的，看起来你最近被盯上了，是要小心点。这几天我会保护你，你不用害怕。”
白安时点头：“谢谢。”
他刚想放下镜子，镜子里的他突然眨了下眼睛：“哥！”
白安时迅速看了眼旁边，小曹警官并没有任何反应，看来他听不见白安光的声音。
“哥你今天怎么只有个脑袋啊？”白安光疑惑地看着面前镜中的画面，“哎算了不重要，你什么时候来呀，今天都快过去了，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吓死我了。”
白安时牵动嘴角笑了笑，即便小曹警官听不见白安光的声音，但他毕竟不是聋子，如果自己现在对着镜子开始聊天，对方大概会以为他有精神病吧。
精神病患者的证词可不能作数。
想了想，白安时拿出手机假装拨号，然后对着镜子：“喂，小光。”
白安光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但很快意识到哥哥旁边应该是有人，又不由得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我去不了你那边，对不起，你要照顾好自己。我这边遇到点麻烦，刚从公安局出来，现在警察在送我回家。”
白安光紧张地啊了声：“没事，你过不来我去找你。你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还去公安局了？”
“说来话长，我可能不小心路过了一个杀人现场附近，被凶手以为我目击了现场，盯上了我。”白安时道，“你也不用来找我，找不到的。你现在怎么样？”
“那你现在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我倒没什么，我除了伤没好以外其他都很好。”白安光皱着眉头，“但是，什么叫找不到？”
白安时问：“你确定你在第一医院的骨科吗？”
白安光说：“我确定啊，我看到我的报告单了，每张都是这么写的，床头也贴着呢，医生的制服上也有医院名，没错的。”
果然出问题的不是这边，白安时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不用来找我了。”
白安光情绪复杂地“啊”了声：“这样吗……难道是传说中的平行时空？”
白安时摇摇头：“还不清楚。我快到家了。”
白安光表示明白：“好，晚点我再找机会，哥你等我。”
“嗯。”
白安时装模作样地挂了电话，余光看见小曹警官时不时地朝自己投来同情的目光。
“是女朋友吧？”小曹警官小心试探，语出惊人，“跟女朋友闹分手？”
白安时古怪地看着他，解释说：“不是，是一个弟弟。”
“对弟弟说什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用来找我’啊？”小曹警官自以为窥破天机地摇摇头，“哎，我懂你，遇到这种事情不想连累女朋友吧？嗯，你是个好人，但这样你女朋友会伤心的，你得跟人家好好说说。”
这位小警官看起来平时小说电视剧没少看，自顾自就给人家补全了剧情。白安时觉得还是有必要澄清一下，告诉他：“你真的误会了，我没有女朋友。”
小曹警官：“哎行行行。”
白安时：“……”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