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的食堂在一间水泥砌成的房子里。
食堂的装修非常简陋。两个同样用水泥砌成的灶台，上面放着两口大铁锅。一口锅蒸米饭，另一口锅炒菜。锅里放上一勺油一盆水，再倒进切好的大白菜用铁锨搅和搅和，就成了一盆菜。
孩子们吃饭的地方则是一张长长的木桌，一条长板凳上挨一挨挤一挤，能坐下很多人。
赵院长领着白音她们几个进来时，孩子们正瑟瑟缩缩地坐在板凳上。面前的搪瓷碗里已经打好了饭菜，他们却每一个人动筷子。
赵院长用眼神巡视一圈后，满意地点点头：“好了，你们吃饭吧。”
听到她这话后，孩子们齐声说了句“谢谢老师”，这才开动起来。他们吃饭时很安静，整个食堂只听见扒拉碗筷的声音。却还有一个男护工走来走去，用那双如鹰隼一样的眼睛盯着他们。
白音注意到墙上贴着食堂的禁令。
禁止吃饭说话，禁止浪费粮食。
她心中暗想一个孤儿院，管理居然这么森严。
“大家跟我来，老师们吃饭的地方不在这。”赵院长笑容满面地说道。
在食堂的最里面，还有一个小房间。
房间里摆着一个红木的圆桌，铺着桌布，上面一共有十菜一汤。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和孩子们刚才吃的馒头白菜疙瘩汤形成鲜明对比。
这差别对待是不是太明显了？
等白音她们入席后，孤儿院的厨师以及三个护工也很快坐了过来。厨师是个大腹便便的壮汉，据说是院长的表哥。另外三个护工，两个是四十岁上下的女人，一个是身形高大的男人，据说也都和院长有些关系。
赵院长让大家都倒了一杯酒，自己先行举杯：“我代表咱们孤儿院，欢迎几位的到来。”说完便一饮而尽。
酒席间，赵院长明里暗里问起慕绥他们几个家里的情况。不怪她态度这么好，只因她听说这几个年轻人，家里都非富即贵。难得有结交的机会，自然要巴结一番。
慕绥应付着赵院长的问话，把酒杯递到唇边虚晃一下后又把酒杯放下。
他见白音夹了一口菜，故意把筷子掉到地上。趁着捡筷子的空当，低声对白音说：“别吃。你仔细看。”
白音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红烧肉，眨眼间，这红烧肉上居然爬满了粪坑里才有的蛆虫。
她下意识看了眼整桌菜。除了这道红烧肉，其余的菜和汤里也全是恶心的蛆虫在爬动。
坐在白音对桌的赵院长还浑然不觉，夹了一大把蛆虫，在嘴里嚼得津津有味。一边嚼还一边劝旁人多吃菜。
除慕绥和白音外，宋昭也发现了不对。只是她没来得及提醒身旁的向宜年，就见向宜年扒拉一口混满爬虫的米饭送到嘴里。
仿佛还能听见蛆虫在嘴里爆浆的声音。
“呕……”宋昭被这极大的视觉冲击恶心吐了。
众人见状都停下碗筷，赵院长关切地问：“小宋怎么了这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白音立刻起身，扶住宋昭：“没有，她就是有点晕车。我送她去清洗下。”说完便扶着宋昭往外走。
“我吃好了，诸位慢吃，我去看看她们。”慕绥礼貌地说道，“向宜年你那不是有晕车药吗？”
“对啊，我那有药。走走走，去拿给小宋。”向宜年热心地说。
四个年轻人都相继离席。赵院长一行人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
慕绥回头看时，却见他们仍围着那桌早已腐烂生虫的宴席大快朵颐，推杯换盏。
“不是要先去拿药吗，怎么往那边走？”向宜年纳闷地问道。
“别说话，快走。”慕绥拉了向宜年一把。
四人最终汇聚在操场边的水池旁。
宋昭捧着自来水漱了半天口，终于缓过劲来。没成想，一抬头看到向宜年疑惑的脸，又“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为什么看到我就吐了？”向宜年有些难受。
“你最该漱口。”白音拍了拍向宜年，把刚才餐桌上他们看到的事情告诉了他。
看着三人笃定的神情，向宜年心里发毛，但还是不肯相信。
“你要真不信，你可以抠嗓子，看看你刚才吃进去的到底是什么。”慕绥在一旁友情提示。
向宜年不信邪地开始催吐。没过一会，水池里呕出一块肉渣，上面还缠绕着几条被咬成半截的虫子尸体。
对着洗手池狂吐的人变成了两个。
慕绥和白音还是一脸如常，站得离宋昭和向宜年远了一些，以免被溅射到。
两人这才有了机会闲聊。
“班长，没想到你也会在这。”白音颇有一种他乡遇故知，即将一起升级打boss的感觉。
慕绥看着白音笑了笑：“其实我也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慕绥挽起左手袖口，露出和蔺远手上如出一辙的菱形符号，卡尔迪之结。
“原来你也是门徒。”白音看着慕绥手上的符号有些惊讶。
没想到她身边已经出现十二门徒中的两位了。
“有这个就叫门徒吗？”宋昭稍微好受了些，捂着胸口走过来。她的手腕上，竟然也有一个卡尔迪之结。
就跟闹着玩一样，现在身边是三个门徒了，集齐十二门徒召唤神龙，指日可待。
“你们之前都进入过小世界？”白音问道。
宋昭叹口气：“别提了，上次差点命都没了。上次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居然躲在垃圾桶里，外面四处都是惨叫声。我掀开一条缝看了看，有个男人拿着电锯把所有人都锯死了。”
“那你怎么没事？”
“我太害怕了，一动不动地躲在垃圾桶里。不知道过了多久，莫名其妙又在自己床上醒过来，然后手上就多了这个。”宋昭大吐苦水，想起上次的经历还心有余悸。
白音：“……”
慕绥：“……”
这姐姐就是传说中的躺赢？
“你们在说什么？”向宜年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的两只手腕上都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有。看来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等他从这个小世界出去，就会忘掉和这有关的所有事，所有人。
几人撇开关于门徒的话题，说起了孤儿院的事。
这家开在深山里的孤儿院处处透着诡异。
慕绥说起了他们三个一起坐车来这时，路上发生的事。八壹中文網
他们来这坐的是班车，据说这趟车一天只有一趟。班车上除了司机，便只有他们三个人。明明是下雪天，又是山路，司机却把车开得飞快。
司机把车停在校门口后，还没等他们走进校门，人和车转眼就不见了。
当时就觉得不太对劲，但也只是留了个心眼，没多想。
在孤儿院住下以后，不对劲的事情就更多了。
“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向宜年插话道：“我和慕绥住的房间，总能闻到一股烤焦的味道。”
当然再诡异的事，也没有比本来好端端的食物转眼就腐烂，院长他们还能浑然未觉地吃下去更诡异的了。
“目前还不能确定鬼气是谁，但蔺远身边肯定会有和鬼气有关的线索。”白音说道。
他们几个现实世界里的人，虽然年龄上有了些变化，却都还保有现实世界的名字。只有蔺远除外。
蔺远不仅变成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哑巴少年，就连名字，都变成了晚歌。
晚歌，或许又同挽歌，是写给死者的歌曲。白音眸色一沉。
操场上，被院长惩罚的几个孩子还在那扫雪。
叫蒋倩的女孩一把把手里的铁锨扔掉，怒气冲冲地叉腰骂道：“苏梨梨，你到底还要休息多久？凭什么我们都在铲雪，你就在旁边看着。”
叫苏梨梨的小女孩不知所措地看着蒋倩，又把无助的目光投向另一个人。
蔺远，或者说晚歌只得硬着头皮比划了一通手势。
大意是我替她铲雪的意思。
蒋倩看晚歌比划看得心烦，翻了个白眼，开始寻求另一个男生做同盟。
另一个男生和晚歌年纪差不多大，眼神木木的，半天都不说一个字，铲雪的动作倒是很麻利。
“忘了你是个自闭症。”蒋倩的白眼翻得更厉害了。但没人跟她站在统一战线，她只得作罢。
四个孩子一直扫了好几个小时，扫到天上又下起了雪，终于有护工过来叫他们去吃饭。
说是饭，还不如说是冰坨子。
一人一个小孩子拳头大小的红薯，再加一碗冻得结上冰霜的白菜汤，正常人根本吃不下去。
这几个孩子倒是觉得习以为常，什么也没说，安安静静地吃起来。
苏梨梨把自己的红薯放到了晚歌手边，小声说：“哥哥你吃。”
晚歌摇摇头，又把红薯推了回去，还把自己的红薯掰了半个给苏梨梨。
这两天，他略微了解了一点孤儿院的情况。
这里的孩子分为两种，一种是父母双亡，另一种是父母亲有一方坐牢有一方下落不明，家里又没有旁的亲戚愿意接收的。
他和苏梨梨就属于前一种。
晚歌只知道他俩都是养父母捡来的孩子，并不是亲兄妹。至于养父母怎么死的，他是真的没有一点记忆，也未曾听别人说起过。
一旦他想问苏梨梨有关于养父母的事，苏梨梨的表情就会变得很惊恐。
晚歌甚至觉得，如果养父母还活着，苏莉莉或许宁愿在孤儿院过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也不愿意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