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我居然又瞧见了小变态。
上次他来府问诊，我成心使坏调戏他，最后把人气跑了。
当时他挣脱莫绪，夺门而出，我还以为依照他对入府当小老婆这事宁死不屈的劲头，小变态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呢。
所以，再次看见他，心底不免有几分惊讶。
这不是春风得意的教主大人吗。
我慢慢地从卧榻上坐起身，开口调侃道：
真是稀客。
不知登门造访有何贵干。
小变态穿得还是那身从属龙禁卫的锦衣官服，见我醒了，规规矩矩地在床前对我下拜行礼，低眉顺眼的，看着倒是老实多了。
我问他话，他还未答，有人先替他讲了：
为王爷治病的丹药炼制好了，他今日专程送来。
我循声向小变态身后望去，下人恭敬地掀开门帘，莫绪缓步走了进来。
对上我的目光，莫绪温声问道：
王爷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就那样吧。
我对自己身体是好是坏满不在乎的态度让莫绪无可奈何。
他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回身捧起侍从奉上的瓷碗，稳稳地端在手里，走到近前小心地递给我。
我接过一看，碗里盛的是冰糖银耳燕窝羹。
以前睡醒时用来润喉的多是清香醇韵的茶饮，后来身体不怎么好了，太医叮嘱禁食寒凉之物，从此喝不得平凉性寒的茶，换成了枸杞红枣参汤之类糖水。
说是温热补气，有益我调理身体。
我用小银勺尝了点燕窝羹，唇齿间甜甜糯糯的，还挺好吃。
……………………
莫绪大概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他怕放着我和小变态不管，用不了多久我们俩又会闹腾得鸡飞狗跳。
所以他这回没急着走，而是闲静地坐在离我不算太远的床边，摆出一股震慑猫狗打架的架势，预备随时镇压我和小变态掐架的苗头。
我低头吃了一会儿，瞧着侍立在旁的下人没有再给莫绪送一份燕窝的意思。
估计都清楚我和他生分得很，成亲后从未聚在一处用过餐，便没多此一举。
但让莫绪只能看着我吃，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我不太好意思故意晾着他自己吃独食，便扭头问：
这羹味道不错，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王爷喜欢就好。
莫绪冲我淡淡地笑了一下：
我已经用过膳了。
我哦了一声，想起小变态也在边上：
那你呢，要吃吗。
……………………
上辈子我在家族地位尴尬。
主家那座阔气的别墅，自然轮不到我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住进去，甚至我去做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当年我妈远赴外国散心后，我不愿随她出国，一个人独居了很多年，各处租房住，常常搬家。
我至今还隐约记得一些上辈子的事。
虽然时隔太久，大多记忆已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早就模糊难辨了。
但我还记得我曾有过一任邻居，他家有个刚上小学的馋嘴小孩。
有时我从超市采购回来，遇上他们母子在外散步，偶尔会顺手送那小孩几颗巧克力之类的糖果。
那小孩很有意思，家里大人管教得很好。
我给的糖，他明明很馋很想吃，总是眼巴巴地盯着，口水都快滴下来了，却一直硬忍着，非要等他妈点过头才肯拿。
那天小变态完全没想到我居然也会问他，当场怔住了。
他偷偷瞥了眼我碗里的银耳燕窝，下意识地望向莫绪，没敢直接回应我，而是先等莫绪的示下。
我看着小变态呆气十足的反应，不由回想起那个与我隔了一世之遥的馋嘴小孩。
暗觉有些好笑。
便故意当着小变态的面，舀起一勺燕窝送到嘴里，逗他说：
甜甜的，很好吃哦。
……………………
上次闹过一场后，小变态大约还在生我的气，只是当着莫绪的面不敢造次。
他撇了下嘴，不屑地侧过头，本不想理我，但奈何没忍住，又悄悄瞟了燕窝羹一眼。
幽怨的小眼神彻底出卖了他。
想吃就说嘛，又不是不给你吃。
我让侍从给客人送一份来，随后叫人搬了把椅子，跟小变态讲不必拘礼，命他入座。
我这亲王发了话，莫绪也没拦着。
小变态不好拒绝，只得闷闷地回了句多谢王爷，迎着莫绪意味深长的视线，在椅子上落座，一口一口吃起冰糖银耳炖的燕窝。
我晃了晃肚子里满满的坏水，看着这家伙吃得还挺开心，就忍不住还想调戏他两句。
我拿定主意，耐心地等到小变态渐渐被美食所诱，放松了警惕，突然出其不意，坏心眼地开了口：
都吃了我的燕窝了。
我险恶地笑了一声，专门往他的痛脚上戳：
怎么还不给我当小老婆。
小变态本来好好地吃着燕窝，猛地听了我这不着调的戏语，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呛住，脸涨得通红，咳得惊天动地。
坐在我旁边的莫绪呼吸顿时重了一瞬：
王爷！
听得出他在埋怨我胡闹。
好啦好啦——
我打了个哈哈，顺势往回一躺，抓过被子的一角盖在肚皮上：
本王开玩笑的啦。
……………………
小变态估计上回逃跑后吃了亏，不知道是不是被莫绪背地里收拾过，害怕了。这次他虽又受我调戏，但没敢再甩袖子走人。
卑职前些日子针对王爷病症制了一批药。
小变态憋屈地吃完燕窝，从怀中摸出个小锦盒打开，露出里面装的丹药：
今日特来献与王爷。
我抬眼看了看那十数枚隐隐泛红的小药丸，只觉颜色有异，心生怀疑，就问他药里是否添了朱砂。
小变态不知我何出此问，他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还是老实地回答说确有一味药是丹砂。
我是穿越来的，清楚朱砂主要成分是硫化汞，服用后必定重金属中毒。
轻则损害内脏，重则精神失常。
我虽已无畏死亡，却不愿疯癫地活着。
以失了神智为代价苟延残喘，还不如死了干净。
……………………
我不想吃这药，便找了个理由推脱。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我对小变态说可惜本王幼年中过毒，伤了根基，一直不曾完全恢复，此生不可服食含有朱砂的药。
小变态虽然略通一些医毒之术，奈何受时代所限，到底是个蒙昧古代人，无从得知朱砂属于剧毒之物，没有任何药效，活人根本吃不得。
他单纯地以为我不肯老老实实吃药，是在耍脾气，故意为难他。
小变态拧着眉，居然十分认真地跟我科普朱砂药用的好处，说这乃是极阳之物，可入药，古今医书均有记载。
其药效为平衡阴阳，调理人体，安神驱邪，清热解毒，正合我的病症。
即便略有微毒，但含量极低，足以忽略不计，服用后并无大碍。
而且送来之前，卑职已经找人试过药了。
小变态恼火地强调：
这药没有问题。
……………………
小变态一板一眼地讲了半天，话里话外都是药保真，且对症，我没想害你。
莫绪默不作声地在旁听着，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问道：
还有别的治法吗。
小变态眉头拧成川字：
有是有，但慢得很。
他颇为不满地发牢骚：
治起来更受罪，还难保效果。
莫绪思量片刻，扭头看向我：
王爷，要不先吃一两颗试试。
我心底冷笑了两声，明明说过不想吃了，你却还要再问。
每天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药，见什么人，还不都是你决定的。
难道我有拒绝的权力吗？
我盯着莫绪，好一阵没说话，最后突兀一笑，自嘲地叹息道：
罢了，本王就是个面团。
身不由己，只能任人搓圆捏扁。
我伸出手，心灰意懒地等着接药：
拿来吧。
吃下去死给你们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