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病了太久,一直不曾恢复,骤然间对雪舟动了气,只觉胸口隐隐作痛,闷得难受至极。
这股喘不过气的钝痛难以言状,像是无形中有块沉重的石头穿过我的肋骨,压在了脆弱的心肺之上。
压得我几近不能呼吸。
我无力地垂下头,勉强撑住胳膊,身体摇摇欲坠,仿佛被突然袭来的衰竭感抽干了全身的力量。
头晕目眩间,身边似乎有人向我大喊着什么。
但我脑子乱成一团,耳鸣得厉害,却是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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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雪舟到底还是留在了王府,并未如我所愿地离京返乡,远远避开这片暗流涌动的不详之地。
他和莫绪不知后来背着我达成了什么约定,两人对我曾命其返回蓬莱岛之事默契地闭口不提,只当没发生过,一切如旧。
我当时想尽快点醒雪舟。
所以该说的,不该说的,也没太忌讳,一口气讲了许多,期盼他早点看清这份差事的凶险之处。否则不明不白地被卷进来,日后遭人算计时恐怕无从自保。
可惜雪舟冥顽不灵,对我苦心的劝诫置若罔闻。
我言尽于此,他不肯听从,我终究毫无办法,最后无可奈何地随他去了。
只是这次猝然发病后,我病势愈甚,急转直下,先前费了一番功夫医治出的好转之象,就此前功尽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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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阵子靠着不断灌下的汤药,日复一日半死不活地吊着命。
总是不见好,倒也不见坏。
大概积重难返,久病难愈。
我的身体似乎只能这样了。
也许直到我死之前,都会如此。
节气转寒后,我数了数日子,每天强打精神从病榻起来,命人备齐笔墨,趁着天光尚好的时候,伏案誊抄上几卷经文,以备后用。
雪舟见我常常为此废寝忘食,他觉得我病情反复,却又案牍劳形不重保养,恐再难痊愈。
王爷还需多加静养,不宜劳心劳神。
雪舟放低声音,小心地劝我停笔休息:
由微臣替你抄吧。
他敏感地体察到那次顶撞我之后,我对他又恢复到了昔日的冷漠疏离,不愿理睬他。
所以即便我一意孤行,他反而不大敢像之前与我关系亲密时那样沉下脸管着我了。
面对我的无动于衷,雪舟很是伤心,悲声道:
王爷又要不理我了吗。
我头也不抬,并未停笔,继续一字字认真地抄着经文。
天底下,不从人愿的事太多了。
我冷淡道:
你也学着忍受吧。
我说完后,雪舟安静了下来。
他没有再劝什么,只是默然地守在边上,看着我抄写,不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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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我写满一页,将那张墨迹尚未干透的烫金宣纸放到先前抄录完成的经卷上,随即熟练地铺了层新纸。
就在我沾好墨,正待落笔之际,突然被人攥住了手。
我忽遭阻拦,写不成字,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怒意,大声呵斥道:
放开!
我以为是雪舟终于忍不下去了。
抬头后,意外地发现出手干涉我的人,并非雪舟。
却是莫绪。
他不知何时来的,人就隔着桌案,站在对着我的另一端,牢牢地卡着我的手,逼我放弃。
面对我恼怒地挣扎,和强硬的动作截然相反,他讲话的声音到是很温和。
莫绪静静地望着我:
王爷,今天就先休息吧。